第十一章 被春風吹紅的綠葉(1 / 3)

已經過了整整一個月,在這個八月與九月相交接的日子裏,沒有一點點的細雨,就連上個月澆灌的田地都已經幹枯,地麵是幹枯的,離地下最少五公分挖出來的土壤也是幹枯的,草兒和樹兒都顯得非常的老氣,根本沒有以前的那般活潑了,曾經,他們隨著春風動搖過,曾經,他們被夏雷震耳欲聾的雷聲驚醒過,可現在是一個中秋季節,他們依然垂頭喪氣的彎著腰,或許在年成的喧嚷中他們已經老了,唉,時間過得多快呀,他們已經老了,年輕的一些小樹小草們都已經逐漸衰老退化。這裏的一切似乎都已經老了。沒有春天拂風細雨的青睞,也沒有夏天震耳欲聾雷聲的恐嚇,更沒有冬日裏白雪皚皚給萬物鋪設的地毯與棉被。在這樣的季節裏,隻有前所未有的光陰將他們驅逐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從此在這裏消失。

阿潤已經老了許多,他就住在這個村子的一個已經被很多人用過的驢棚裏,這裏的氣候很幹燥,不過還帶有一點點的糞渣味在她鼻孔周圍徘徊、奢望。來的匆匆,消失的緩慢。她唯一的床鋪就是把驢槽用村裏農場裏麵的小麥秸稈鋪墊起來,被子是她在垃圾堆裏撿來的,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她是一個沒有任何親戚、任何朋友的女人。起風了,外麵的一切已經被卷起,就這樣,狂風怒吼了整整一個時辰,她躺在驢槽裏,心裏便想著掙工錢供妹妹上學的張三奇,在這個時候,張三奇的出現似乎就是她從未有過的幸福已經降臨。

就在這個秋日的黃昏裏,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像從火焰裏冒出來的青煙一樣已經凝結在了塑料棚頂,結下一層潔白的厚霜,在她眼裏,張三奇已經成為了她唯一的依靠。

狂風過後,外麵開始下起了冷雨,在這樣的夜裏,她不得不將幹草在鋪厚一點,她探出驢槽,一點點的也不慌張,將自己細瘦的小腿搭在了槽邊,看著已經開縫的布鞋,用右手摳了摳鼻孔,隨後弓下腰來穿起了鞋子,裏麵是沒有燈的,還好今晚是初十,雲層裏埋著暗淡的月亮,透進了這樣一個棚子,她趁著月亮散出的光順手撿起之前的草渣,扔進了驢槽,她在這裏已經生活了足足一個月。

她在這裏生活了足足一個月,不說她的內心,隻有這股子糞渣味就已經夠了,秋天了,她並沒有得到三奇的任何消息,不知是死了還是活著。她在另一個村,鄰村就是祁堯村。每年都有旱情,今年也不例外。村子的人沒有水喝了,就在前半年還下過幾場雨,不過積儲在壩口的水早就幹了,全部用作灌溉農田。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楊書記並沒有建立出良好的解決方案,他在不斷地想著與村民們共享這場災難,的確,這就是一場災難。

阿潤的愛情並沒有得到進一步的好轉,在她身上這似乎就是一場夢,她在做“桃源鴛鴦”的美夢,而這場夢很快就初醒了,沒人可以阻止她的一切。自從與張三奇相識之後,她一直過著如同一般幸福的生活,而這種一般卻在今天變成了不一般,因為她的愛情世界已經到了溝壑的邊緣。然而在這個時候,她依然躺在驢槽裏而不得翻身,因為在今晚她想的事情很多,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知道她的一切,包括她在這裏苦苦等待的那個張三奇。此時此刻,她的心裏不再是對愛情的固若金湯,而在她身後卻站著一個亡魂,在她的軀體上烙下一個深深地印,在這個時候,在她火熱的內心裏燃燒起熊熊烈火,似火山一樣突如其來的在這裏爆發。她萬萬沒有想到她的三奇出門兩年的時間會這麼長,她在這裏的每一個夜裏、白天都是在艱難中度過的。她終於意識到她還是一個根本不成熟的女人。對感情的渴望,對愛情的奢求,在她的曆史書裏已經成為了可以刪除的片段,沒人能夠成為她的讀者,因為已經沒有任何一種要讀的價值。在她眼裏,張三奇來說比什麼都重要,甚至是自己的命。

三奇,你什麼時候回來呀?難道你看不見我在想你嗎?沒有你的日子裏真的很難熬。我在蹲監獄你知道嗎?你在哪?我就是想知道你在哪?唉,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她在想她的三奇,她遠遠不知道在磚瓦廠的艱辛,她永遠看不見她的三奇滿手血跡,她永遠觸摸不到三奇已經長刺的手心,她永遠不能夠給他端一碗冰涼爽口的泉水或者井水,她永遠……她隻是在苦命的想,在癡癡地等,就在這樣的一“所”驢棚裏。

三奇的妹妹張英麗過兩天馬上就要開學了,她心急如焚,張三奇比她要著急好幾倍,但對於這樣的事情而言,她是連這個驢圈門也出不去的,在這個時候,她似乎給自己判上了兩年的有期徒刑,久久不能夠走出監獄的大門。

妹妹是一個十五歲的女孩,比三奇小整整十七歲,這樣的比例對於整個村子來說的確是一件值得討論的新鮮事,由於當年的計劃生育抓得緊,所以母親孫氏說是撿回來的一個丫頭片子。不把她養大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她該懂事了,由於家裏的情況,她提出了退學。毫無疑問,父親張海田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因為對於他來講,讀書比什麼都重要。但這並不代表他的心思就在這裏。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他是為了今後不落抱怨。

妹妹提出的退學張三奇永遠不知道,阿潤的心在這個時候心如火焚,因為她不忍心看到小女孩退學,但對於這樣一個家庭來講,張英麗的上學的確給家裏帶來很大的困難。她整整一個禮拜沒有回家,因為她不敢,害怕她之前的主人將她拒之門外,在這以前,她逃跑過,在這個年代裏,她沒有少吃苦,但對於這一點----或許隻是某種原因吧,她已經走出了張三奇家的門檻,可她萬萬沒想到,這樣的日子卻讓她一過就是五年的時間,丈夫三奇的出門打工,讓她苦苦等待兩年的時間。她越過了五六個冬夏,在這個驢棚裏,她沒有想過出門,也沒有想過自己出去走走,而是在這裏等待三奇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