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到過去(1 / 3)

在不遠處,有人看見一個背著包姍姍走來的小夥子,頭發還不算長,漸漸分散開來的雲層露出一縷陽光,照在了這個來自鄉村的泥腿子的後代的臉上。臉蛋沒有血絲,蒼白、泛黃。然而他看到了這個地方,有人,有車,高的地方,有嘁嘁哐哐的金屬的碰撞聲,有人們提著高嗓門的喊叫聲。沒錯,這就是一個工地,一幫勺不唧唧的攬工漢。在這個時候,以往的疲憊被麻醉,他深深地感覺到:天無絕人之路!----是啊,天無絕人之路!

懸吊在空中的雲朵已經見不到蹤影,地麵的沙塵沒有了,高速公路上轎車的號笛叫的更加的響亮、清脆。他一個人坐在了一個牆角,用舌尖抿了抿唇角,兩臂緊緊抱住腦門,時辰已到三伏,按理說天氣應該涼了些,但那無情的太陽還是在持續的炙烤著大地和還未幹硬的樓麵,他老遠的看見在場地中央安裝著一個攪拌機,這是他最想看到的一幕,可就在今天,廠區門外的一條警戒線讓他失去了信心,他很明確,這是一台要人命的機器,如果他們在轉動,在場所有的員工與苦力們都得上班,加班都得要到天明,不光是要到第二天上午才能夠歇息。這是他以前的回憶。或許就在今年會做稍加改變。

“夥計,你找誰?”一個年輕人走過來和氣地說。他緩緩地將手臂從頭上抹下來,揚起一副土灰色的臉望著老板,低聲答道:“我想找個活幹,你們這還要人不?”他的聲音讓這位年輕人的鼻孔撲來了一股子的酸味。他解開綁在鋼筋上的紅布條,把眼鏡叫到了他辦公的地方,將喝完茶所剩下的兩個饅頭遞給他,“小夥子,吃吧,你應該回去接受教育,到這來受虐,你是不腦子被門夾了?”他坐在一張占有混凝土巴的膠木板上,用一雙髒手接過冰涼的饅頭,眼淚已經流出來了,他並沒有吭聲,然而在這個時候他卻連一句道謝的話都沒有說,舉起饅頭混著淚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給自己的骨質得到固化,存在於裏麵的鹽分永遠讓其不能夠析出。少時,他已經啃完了這兩個白麵疙瘩,並不是說所有的攬工漢會在同一個地方出發或者說在同一個地平線上都在勻速前行,而在這裏,他隻不過是想融入到這群工人當中去,無論是苦力還是在場的技術員,都是如此。看到他們在如此炎熱的夏季地方上班,聽到建築樓的主體上安全帽的員工們將手中的磚塊站在高架上往上一層扔,他明白了過來,命運給他的考驗開始了。他從一個狗屁不懂的學生過渡到假期攬工,這本來就是一個很艱苦的過程。本來自認為很能幹的他現在卻沉默了下來。久久的默不作聲。他低下了頭,耷拉著腦袋,午後的日光照在了黝黑的臉上,他一點也感覺不到這是夏天。整個工地揚起了沙塵,吹的沙粒裹住了上空,在這個時候,他看不見任何東西,隻有聽得見帶金屬音的東西的碰撞聲。似乎對他來說這就是一個夢,因為自從他左假期工以來,他還是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工地……

“夥計,下午你就不用上班了,從明天開始你就是這個工地上的員工了。收拾完東西了好好歇息吧!”如此熟悉而又很陌生的話音砸懵了他的頭腦,走過來的是早上給了他白麵疙瘩的年輕人,可他遠遠不知道這位年輕人是一個處在什麼位置的人。

是的,變化就是這麼的快,在他眼裏似乎工地隻不過是吃吃苦頭出出力氣罷了,然而擺在他麵前的卻與自己所想的隔離在了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隨著一股水泥味道走進了這個豬窩,這個豬窩和平常的不太一樣,汗味,腳臭味,做了飯的油漬味,酒味,煙味,各種各樣的味道無奇不有。他意識到:來到這裏還得自己上灶。這是他有史以來最不情願做的事情。但現實的差距是不能夠改變的,這樣的事情,這樣的環境使自己逼著他接受。世界上有些事情並不是自己決定就能夠為所欲為的去做,這裏麵一定還有絆腳。

當他看見自己的床位已被別人占據時,心裏已經沸騰了,但他自己又不知道選擇留下還是走人。因為在這個時候,給他的答案隻有兩個,此刻,他隻能選擇留下。因為他沒臉再回去了,他撥開靠邊的鋪蓋,給自己騰出一塊空隙,十分肮髒的鋪蓋卷與同一張床上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進一步的明確了自己的地位。他不再是一名在學堂求學的學員了,而是一個工人,或許環境能夠改變自己身份的緣故吧。在這裏,他必須要和那些泥腿子融到一起,否則他隻能夠卷鋪蓋走人了,因為這不是他的工作。

時間還是在不停的走動著,這裏的一切已經給他構成了一個安穩的家。他的床鋪三下五除二弄好了,他脫下半袖看著自己平整的床鋪在不停的發笑,笑的莫名其妙。盡管如此,這樣的環境給了他精神上莫大的一種安慰。

他坐在了床邊,沒有一點點的恐懼,這樣的環境他已經習慣了,他不再是一個走在街頭的流浪漢,他是一個工人。

他來到這裏,工地上的工人都很欣賞他,對於一個步入社會奮鬥好些年的學生來講,的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為了那個爛包的家?為了自己的學生生涯走的更遠一些?還是僅僅是為了掙夠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

快到下班的時間了,灶房的黑煙開始從窗戶上往外冒,這個時候已經快要到傍晚了,在這裏他感到一種無限的陌生與失落,因為他根本就不屬於這裏,他來到這裏,並不是為了能夠將自己的學費與生活費掙夠,而是給自己一個吃苦耐勞的機會。工地上的一些青年們已經陸續的從高架上、樓梯上走了下來,他原以為這是一個正常人能夠生存的地方。來到這裏,他就沒有想著這麼早就回去,因為打退堂鼓這件事他永遠是幹不來的。現在已經到這裏了,就聽天由命吧。

是的,他現在確實是要聽天由命,不然他會卷鋪蓋滾蛋!

他脫下臨走之前已經洗淨的褲子,放在黑色皮箱內,平整的讓人不敢相信這是他疊的衣物,他終於累了,穿著一個褲頭躺在了這個狹小的世界。心裏已經做好了與死神決一死戰的準備。在這裏,想要的結果隻有兩個:生存,死亡!

一個陝北夥計告訴他:如果在高架上不小心踏空腳,那麼就別想活著上來,就連進醫院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