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後麵,一個滿臉嚴肅的中年人緩步踱了進來,他一身幹淨的白大褂,眸光炯炯,五官方正,看來是再有威嚴不過的“一代名醫”了。
吳君佐冷眼看向他,灰白色的眼底,幾分暴虐如灼熱火星一樣發燙,他憤怒極了。
那死寂枯朽的眼底,那暗淡無神的瞳孔中,一點幽切的黑光亮了起來,隻不過因為微小,並沒有惹得入內二人的注意。
發現吳君佐醒了過來,小姑娘嘴角往兩邊一揚,雙眼跟鳥雀收斂的羽翼一樣,圓潤潤的往下一彎,她快走了兩步到了吳君佐床邊,柔聲問道:“你醒啦?怎麼樣?有沒有感到哪裏不舒服?”
“咳,我是你的主治醫生齊軒,在這裏還住的慣嗎?有什麼需要記得給我說,我會幫助你的。”齊主任滿臉關切的俯身關懷道。
神經內科因為經常收治一些“奇怪”的病人,所以隔音效果做的很好,齊軒主任渾然不覺自己在樓道裏的話已經被吳君佐聽了個清楚了。
他隻是在心中暗暗嘀咕道:這家夥死死的盯著我,看來是想纏上我了,必須要馬上將他送走,今天就!脫了我的手,管他想做什麼都與我無關了!
吳君佐自然是不知他心中所想,他隻是擠出了一抹冷笑,寒聲道:“齊主任你好...”
齊軒點點頭,麵上不露心中的絲毫所想,“你也好,感覺怎麼樣?”
吳君佐兩排牙齒咬死,腮幫子處格格輕響,他雙眼睜大,帶著幾分最深沉的暴躁盯緊了齊軒的臉。
突然,吳君佐眼前一花,隱然間竟覺得齊軒的身體模糊了起來,道道重影繞著齊軒分布,一閃而逝。
吳君佐心髒如被一隻鐵手攥死,陣陣抽痛傳出,抽痛之外一冷一熱兩條虛線自心髒飛逸而出,落在了他的雙眼上。
這是?...
眼前齊軒的身影更加模糊,他體外的道道重影卻變得清晰了起來。
那是一幅幅畫麵,一幅幅以齊軒為中心的畫麵,畫麵中的他,或飲水、或吃飯、或開著車漫行在路上,或相貌堂皇的對著一個個老邁和青春的患者講解著什麼。
那是他的生活,那是他經曆過的情景,那是相機都沒法複刻下來的全部,因為,那是過去,那是已經流逝無蹤的時間,那是早都無從尋覓的失去。
吳君佐捕捉到了,吳君佐看到了,他看到了齊軒的過去,他也在齊軒體外的重影裏看到了自己。
三圈,整整三圈,吳君佐出現在第二圈裏。
最外麵那一圈重影是灰色的,也是靜態的,隻是單純的畫麵,像定格的照片。
中間那一圈則是白色的,畫麵流轉如現場直播一樣,齊軒正俯身在自己前麵,嘴唇開闔著,像在說話,護士肖穎站在旁邊,一臉的急切,也在說話。
而最中心的一小塊地方,一個深沉如黑洞的漩渦慢騰騰的旋轉著,不時從裏麵飄飛出幾幅破損的影像,如同被焰火灼燒了一半的相片。
在一幅破損得隻剩一角的影像上,在那黑漆漆最深沉的中間,吳君佐看到了齊軒的白發蒼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