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雪魔頭愛招搖
萌神·妖路歡脫
作者:木泱泱
招搖山中光景甚美,水光十色白澗湍流,藍天透徹白雲如絮,我六百年裏從未走出過招搖山這重重深綠中一步。
這山中蟲鳥輕鳴,花樹流水,便是我那些稍嫌短了點的見識裏的全部。
我那時一直以為山外之人,男人便如胡子叔一般麵貌猙獰而內心和善,女子便如我一般毛皮白軟如雪天真爛漫。
現在想來,我還真是天真爛漫,殊不知人心險惡。
我幼年看《妖精史記》,最愛魔族史。
有關似雪城裏的魔將孟雪景,史書雲他:天資聰敏,三界難出其右。紅衣獵獵,萬神難掩其芒。其城似雪,魔將無雙!
我蘸著朱砂將這行字描了一遍又一遍,隻覺得由心的歡喜,隻恨不能一睹他的風采。
那時孟雪景於我,是書中已經作古的英雄,後來於我,孟雪景是我難得善終的愛情。
壹 孟雪景
滄海桑田,我出生時候,似雪城這座魔城已經不在。
初見孟雪景,竟是在他已經死了的萬年之後,透過一麵鏡子。
我出生時,招搖山的白猿已經大多數絕跡,白色靈猿搖身成了一個非常尊貴的物種。
尊貴到天帝的使者特地駕著五彩祥雲來了一趟招搖山記錄我的出生。招搖山萬八千年難得來一回神仙,胡子叔頗感榮幸,看著那五彩祥雲十分豔羨,最後給我起名五五。
以此悼念那萬年難得在招搖山一現的五彩祥雲。
我騰躍在老藤樹之中,老紫藤開了幾次花,樹蔭又濃密了幾番,一晃六百年彈指而過。
六百年的白猿猴是會成神的,我成神之時,恰逢已經消失多年的魔界突起異變,天帝征兵。白猿據說自古善戰,我因為種族上占了便宜,天帝大筆一揮直接封我為天將。
牙尖嘴利的一隻白猴子,跟著胡子叔練了數十天,站在南山門的藤樹枝上,終於練會了順利地直立行走。
天帝親自召見我在淩霄殿,將一枚小鏡子交給我,老頭子千叮嚀萬囑咐:“此之一事,非愛卿不可,萬萬不負重托。”
我被握著一隻爪子,一時驚覺此事如此重大,裝作鎮定問道:“不知何事?”
天帝凝目靜神,將我爪子又抓得緊了緊:“去萬年前的魔境,殺這鏡中之人。”
他指著那小鏡子,便看見白茫茫一片千裏雪飄,白色晶瑩城池之上,晃人眼目的光芒中有銀甲紅衣的男子。獵獵風中,我望進去,他卻倏然回頭,那一雙漆黑的眸子透過鏡子直直望過來,淩厲霸道,隻望得我心頭一顫。
我將爪子抖了抖,沒掙紮開天帝又塞進來的布帛,看著那金黃色布帛之上一團字。
“這是你要殺之人的名字。”老頭子眉頭皺得死緊,仿佛什麼不可說。
我那時雖初入世,卻很沉得住氣,捏著這一條布條半晌無言。
天帝拍拍我的後背:“此人不死,將軍你完不成任務就是必死,所以請一定要不負我重托!你要堅定信念,我祝你馬到成功!”
我想著,此次真是九死一生。
我出了殿展開布帛,捏著看門小仙子的下巴笑得一臉邪魅狷狂:“讓本將軍考考你,你看看這上麵寫的是一個什麼字?”
“將軍,這不是一個字,是……是三個字,孟雪景。”小仙子唯唯諾諾,誠惶誠恐將我望著,“萬年前魔域之王孟雪景的名字呀!”
我握著那枚小鏡,滿意點頭:“哦,孟雪景呀,啊?是孟雪景呀!天帝你個孫子,你讓我殺的是孟雪景啊……”
貳 似雪城
我與孟雪景之間的差距,已經大到難以描述,這是我剛出生學了《妖精史記》便明了的事情。
最後一句話可惜並沒有成功罵完,恰逢天命仙拿著命格大盤轉了轉,我捏著那枚小鏡子,再醒來已經是萬年前。
我靈力充沛卻一直不太會用,此時逆了大把的時光,衣衫襤褸,如個乞丐。
似雪城鬧瘟疫,已經有些時日,雖不乏一些有點能力的江湖術士,卻一直沒有人能夠真的救整個城池於水火之中。
我將之前知道的這些背景在腦子裏晃了兩晃,幾大步走到城牆之下擂起鼓來,手腳並施將一麵鼓敲得震天響,整個城池都頓時熱鬧起來。
粗魯的守門將用木栓將我一下子釘在木門之上,無奈我初來乍到,武力尚不能運用自如,頓時動彈不得。
“什麼人!”
我雙臂齊揮:“不是人,不是人……是猴……招搖山懂得醫術的母猴!”
我出師未捷正擔心身先死,正要反抗卻聽得耳邊一聲:“慢著。”
我轉過身,便看見紅衣的孟雪景,站在似雪城的城頂,白色的大旗在城頂獵獵翻飛。他熏黑的眉眼展開,是輕佻笑著的模樣,坦然將我定定望著。
這是一萬年後的我,與一萬前的孟雪景的第一次相見,心裏很是緊張。
紅衣的青年下一刻已經跳下高高的城壁,站在我的麵前,抬起我的下巴,一副笑眼熠熠生輝,將我上下打量。
他看著我穿越時掛出的條條血痕和破衣爛衫,伸出手指挑了挑。
“非魔族踏入似雪城必死。”他仰著頭捏住了我的爪子,“你這猴子不知道的嗎?”
我其實整個人早就化作姑娘模樣,無奈隻有尾指末端有真身的白毛。我還不善變化,此時被捏了毛,頓時奓了毛!
“你捏疼了我的爪子!”
“招搖山自古稱寶山,白猴子被稱為招搖山最能打的種族,你怎麼混得這麼慘?”
我一抬頭,看著他:“我是個醫師。白猿自古長在深林很是斯文,並不太會打打殺殺。”
說完歎上一口氣。
孟雪景斂了眉目,斜著眼看我額間,伸出手指點了點:“據說,白猿的天靈,便是最好的藥材,包治百病。”
我捂住自己的天靈蓋慌得咬了唇,下一刻想起史記中那句“孟雪景最是心軟”,一撇嘴,一行熱淚流下,號啕開哭:“啊——我是一隻小白猴沒人要,沒有花香沒樹高,流浪至此難道就要成為別人一口藥……”
古人說猿啼三聲淚沾襟,果然不欺人。孟雪景嘴角一抽,下一刻拖著口袋一般將我拖進似雪城:“別號了,老子要你!”
我立馬住聲,暗暗打了一個氣嗝。
哭急了。
芳草連天,碧草柔韌如絲,白雲如絮,一眼望去不見天邊,卻有白雪覆蓋城池,木質牌匾上古藤體的三個大字:似雪城。
孟雪景將我一路拖回了城主府。
叁 初試青峰
孟雪景許是看我哭得過慘,不但讓我住了下來,還撿了一些並不嚴重的病人給我看。
我本著要打入似雪城內部的心態,很是用心診治,在把城主府裏的雞鴨魚都治得瘋瘋癲癲之後,我終於一不小心把春藥抹在了一個長癩頭的小和尚腦殼上。
小和尚紅著臉哭著喊著泡了兩桶冷水。
那日,孟雪景將我趕到小黑屋裏不給飯吃,我難過地啼哭了很久,也就忍著睡了。
誰知才到了夜半,我睡得朦朧之時,外麵卻火光衝天,四下裏迷霧陣陣。我拿著自己的青鋒劍砍破了小黑屋的木頭門,一口氣跑到城門口,滿城已經亂得不行,孟雪景帶著他的兵將皆在城外。
我穿過人群,提著青鋒劍,逆著人流,衝出城外。
黑色的妖族一撥撥地往似雪城而來。
我曾經將一本《妖精史記》翻得死爛,我知道這是妖界的迷神一族,向來與似雪城不合,此時定是趁著似雪城的瘟疫而來。
我本著渾水摸魚,裝出一副我一定要誓死跟隨的模樣,衝到孟雪景身邊,與他並肩作戰。那人紅衣似火,隻給了我一個快滾的眼神,我裝看不懂,繼續表演視死如歸。
幾個時辰之後,似雪城的兵將都難與他並肩作戰,我卻充分發揮了我的武力,越戰越猛,猛到最後孟雪景對我刮目相看,與我同進同退,絲毫沒有防備地將後背都扔給我。
我驚喜異常,想著給他後背來個一劍穿心,孟雪景卻忽然一個縱躍跳入敵人圈中,一頓砍殺之後,仿佛是一道紅光。
紛紛白雪裏,我隻看見他火紅的背影和紛飛的妖族血液,他黑刃泛出的白光,見者膽寒。
他從妖族的圈子中衝出,以手捏哨,清亮的哨聲裏,白色的獨角獸呼嘯著從天邊奔來。他飛身踏上獨角獸的背脊,對我吼道:“走。”
我將青鋒劍換了個方向,瞬間將劍畫了一個圈,打散了迷神那些小妖,飛起跨上孟雪景的獨角獸。
我看得呆傻了一般,隻覺得耳邊風聲嗚咽,身後飛箭多如星子。
“午夜時候迷神妖的毒氣會越來越重,若是進入似雪城,城中老弱抵擋不住。我們回去關城門!”
他說完,一低頭間一口鮮血已經吐出。
身後迷神妖發現我倆要逃回,如天羅地網般從後麵擁來追上。
他在我身後將我攬在懷裏,整個人趴在我肩頭,此時笑得甚是輕鬆:“我就說哪隻母猴子是不會撓人的?你果然沒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