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篇史料是這樣形象地記載這段曆史的。1849年春天,一些高鼻闊目的洋人帶著他們的中國走狗來到了廣東、福建的城市和鄉村,用種種誘人的條件招募勞工去秘魯幹活。為了表示真誠,他們還帶來了契約要勞工們簽字畫押。一些中國人在國內實在過不下去了,便在契約上糊裏糊塗地按上了手印。當然,還有許多中國人信奉“父母在,不遠遊”的祖訓,寧肯餓死也不願應募。對於這樣的人,他們就采取綁架的手段。
他們甚至還綁架了一位中國總督的兒子。那天,這位公子正和兩個同學劃著小船在海上遊玩,恰被秘魯人販子發現,便把他們二個一起綁上了秘魯前來接收勞工的貨船。從此,這三個人就在人間蒸發了。
秘魯人販子把這些中國人或綁或騙到手之後,便把他們弄到澳門的一個叫做“巴臘坑”的狀似倉庫的建築內看管起來,不準他們外出。反抗者,要被鞭打;試圖逃跑者,則被處死。這時,這些中國人已經不叫勞工,而要叫作“豬仔”了。而那些秘魯人販子,則已收起了偽善的笑臉,變得凶神惡煞一般了。他們現在手中緊握著的已經不再是什麼契約,而是皮鞭、軍刀、滑膛槍和左輪手槍了。
等到這些人販子湊夠了人數,他們就用燒紅了的烙鐵在“緒仔”們的耳後打上“c”形印記。然後,再驅趕到貨船的底艙,人挨人地排列在一起。隨後,艙門關閉,生死未卜的漫漫航程便開始了。
這個航程,要長達四個月。
四個月裏,底艙內沒有陽光,且通風不良,人滿為患,飲水難得,飲食不足乃至變質……船艙內熱臭難耐更甚於豬圈。於是,瘟疫流行,勞工們一個個死亡。據統計,死亡率至少為全船勞工的三分之一,有時甚至達到百分之四十。
當然,也有許多勞工僅僅因為身體不適或試圖反抗,便被拋進了大海。
對此,當時的秘魯人和其他外國人都把這種苦力貿易叫作又一次“非洲奴隸貿易”。但當年中國苦力們所受到的殘忍虐待,甚至比非洲奴隸們所受到的虐待更甚。
於是,勞工們的反抗和暴動就不可避免地發生了。據當時秘魯一家報紙報道:“除非極少例外,沒有哪一艘運載中國勞工的船隻不發生一次或多次暴動的……”
1870年10月,秘魯人販子租用的法國貨船“諾維爾·朋內羅普”號發生暴動。中國勞工們打開艙門,衝上甲板,殺死了狠毒的船長和他手下的八名水手,奪取了這艘罪惡之船,然後駕船返回中國。
回到中國後,部分勞工得以逃脫,但16名勞工卻被中國地方官砍了頭。
當然,畢竟還有一多半的中國勞工經曆了四個月的海上苦難,到達了地球的那一邊。據統計,從1849年開始苦力貿易到1874年苦力貿易結束,25年間,共有10萬名中國苦力被賣到了秘魯。而這些中國苦力到了秘魯之後的生活,就隻能用“暗無天日”來形容了。
首先,這些中國勞工在秘魯上岸後,就會被人販子或船主按照事先約定集體賣給某個資本家或種植園主。剩下來的則被“零售”。那時,熙熙攘攘的海港碼頭就更是顯得熱鬧非常。看熱鬧的人們圍站在中國勞工的身旁指手畫腳,評頭品足,就像是在觀察一頭頭牲畜。而買主則在中國勞工中間走來走去,試試他們的身高,捏捏他們的肌肉,再撥弄他們轉上兩圈兒……然後再跟人販子討價還價。
離開碼頭後,這些勞工便被分別帶往鐵路、礦山、鳥糞場或種植園,開始了地獄般的極其艱苦的勞動了。也就是從這時起,這些勞工便不在擁有中國名字,代之以編號或西班牙名字了。
在種植園,中國苦力的待遇甚至不如黑人、印地安人、印歐混血人。他們每天早晨四點半鍾就被監工持槍押著下地勞動,晚上天黑定後才能收工,夜裏則被鎖進“寮棚”不許出入。如果試圖逃跑,種植園主就會命令黑人和士兵把他們捉回來,施以酷刑,然後再給他們戴上腳鐐,並繼續幹活。這樣,在種植園裏的墓地裏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中國人的墳頭——當然,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傷痕累累並衣不蔽體地被埋葬的。
為此,忍無可忍的中國勞工開始了不間斷的反抗甚至起義。
其中的一次起義發生在卡納德種植園。這天早晨,500多名中國苦力經過了多日密謀和串聯突然發難。他們以猝不及防的群體暴動的形式,搶奪了種植園主和他的打手們的槍支、長矛和砍刀,一舉殺死了種植園主以及他的三個窮凶極惡的朋友,並把四個人碎屍萬段。之後,又奪得50匹駿馬,組成了一支騎兵隊,開始向其他種植園進攻。隨後,其他種植園裏的中國苦力們也參加了起義,使起義勞工很快增加到了1200名。這1200名起義勞工占領了幾家種植園後,把自己武裝起來,便開始進攻巴蒂維爾卡鎮。之後,又轉攻巴蘭卡鎮。他們殺死種植園主和他們的幫凶,解放苦難中的中國勞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