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六弦琴二、措姆
回到北郊的出租房內,旺堆回憶起在酒吧的一幕幕,一陣悵然和失落。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別看一個比一個豔麗,她們什麼男人沒見識過?枉我長了一張好看的臉又能怎樣,又不能用來吃飯。旺堆啊旺堆,你一定要成為像普布次仁那樣的男人,到時不用你去找,自然會有美女投懷送抱。
想到女人,旺堆的心跳格外猛烈。如水的肌膚,如水的眼眸,如水的腰肢……女人真是神奇、玄妙的東西。我旺堆命中的女人在哪裏?拉薩的女人千千萬萬,就沒有一個屬於我嗎?
抱著六弦琴,他獨自唱著:“住進布達拉宮,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薩街頭,我是世間最美的情郎……”六世達賴倉央嘉措的情詩,經過旺堆的改編,被他唱得格外令人憂愁。
普布次仁是旺堆身邊最生動的成功例子,他有財富、女人,有男人夢寐以求的一切,這都是旺堆難以攀登的人生高度。以前,旺堆隻是一門心思學好六弦琴,讓自己的歌聲能夠響徹雪域。如今,他長大成人,開始真正思考人生。
人活在世上還不是為了享受身體器官的享樂?擁有多少財富和女人,就該受到多少尊敬。吃喝拉撒睡固然是生活的重要內容,但品質有高低、層次之分。至於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除了相互利用和使用,還有什麼值得留戀?而所謂的愛情也隻是肉體的一種運動,唯一的精神樂趣就是虛榮;彈六弦琴,還不是為了娛樂自己的同時娛樂他人,這同樣是虛榮。
第二天,情緒低落的旺堆沒有參加排練,背起六弦琴,來到拉薩河邊徜徉。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但知道自己必須走下去。日已西斜,遠方晚歸的白鳥貼著河麵飛翔,泛白的河水在湍急處濺起朵朵浪花。拉薩河水向遠方奔流,時而寧靜,時而湍急,時而吐露孤獨的心語。
他在河灘上揀一塊平整的石塊坐下,對著河水彈起憂傷苦悶的六弦琴。琴聲讓他暫時忘記了煩惱。指尖飛舞之際,琴聲仿佛都是濕潤的。世間竟有如此的演奏技巧,撥出如此純正的音色,那音樂掠過坦蕩的高原,越過河穀和山巔,把愁苦的思緒放逐。
“你好,請問是你在彈琴嗎?”一個臉頰曬出高原紅、個子矮胖的女孩兒不知道何時跑到了旺堆身邊,羞怯地問。
旺堆故作不耐煩,點了點頭,繼續撥弄琴弦。
“你彈得真好,請問你叫什麼名字?能認識你嗎?”
再次打量眼前的姑娘,除了身材臃腫、皮膚粗糙之外,牙齒還很稀疏,顏色半黃半黑,頭發油乎乎的,長得實在不敢恭維,旺堆出於禮貌便說:“我叫旺堆,很高興認識你。”
“我叫措姆,來自日喀則,在太陽島表姐的寵物店上班。”那姑娘很興奮,坐到了旺堆身邊,繼續小聲說,“你從哪裏來?”
“丁巴縣,你知道嗎?”
“知道。你怎麼一人彈六弦琴?”
“我又沒女朋友,孤身一人在拉薩。”
“我也是!”
“現在我要去上班了,改天見。”旺堆甩甩長發說完就走,演藝中心晚上演出的時間快到了。
“等等,你要去哪裏?怎麼晚上還要上班?”措姆追了上來。
“貢嘎演藝中心,北京西路上的那個。有空過去看我演出。不多聊了,我走了。”
“好,一定去。”
這是措姆和旺堆的第一次相識。旺堆走後,措姆失魂落魄地跟了他很遠,直至他坐上公交車,才停止跟隨的腳步。
從日喀則到拉薩的半年,是她人生發生重大變化的半年。如果不是表姐在拉薩開了家寵物店生意忙不過來,她不會來到拉薩,可能現在會像許多同村的女孩兒一樣,早早地嫁人生子,操持家務和農活。她的經曆,能讓許多同村女孩兒羨慕不已。可是這半年來,她幾乎整天都待在表姐的店鋪裏,也沒認識幾個朋友。總而言之,她的孤獨像一張無處不在的網,而她就是被網住的飛蟲,無法掙脫。
命運真是奇妙,就在今天,她徘徊在拉薩河邊,循著琴聲,邂逅了這個叫旺堆的六弦琴歌手。見到他後,她覺得早就認識他一樣。旺堆身材高大,性情憂鬱,長發飄飄,在金光閃耀的河邊如同一匹休憩的駿馬。於是,她放下了少女的矜持,鼓起勇氣,主動跟他交談起來。
回家後的幾天,措姆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想起旺堆英俊的麵孔。一個人漂泊在千裏之外的拉薩,聽不太懂陌生的拉薩話,思鄉心切,少女的心靈很容易被孤獨占據,被幻想和愛情填滿。幾天後的一個夜晚,她跟表姐撒了個謊,一個人走上大街,鬼使神差地出現在了北京西路上,來到那家拉薩知名度頗高的演藝中心。
貢嘎演藝中心,又一個來自雪域的奇跡。這裏會聚了整個西藏最優秀的原生態歌手、流行歌手,他們如同草原上隨太陽升起的霞光,又似展翅高飛的雄鷹,載著各自的才華和傳奇,全部會聚到拉薩這家繁華喧囂的演藝大廳內,為拉薩市民和遊人展現美妙動聽的旋律,奉上親手打造的瑰麗的音樂歌舞,把世人帶進一個個生動悅耳、沁人耳目的音樂歌舞世界中,令人更加向往那充滿傳奇的無比神聖的拉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