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箬心中一怔,隨即低了眉。
她早就該知道的,不是麼?
夜色漸漸籠罩,楚軍在清點人數,死傷並不是太多,大約死五十多人。傷一百多人。流民捉到的卻沒幾個,逃的逃,死的死,重傷被捉的也有幾個人咬舌自盡了。
楚軍中死的兵士就在官道不遠處就地掩埋,傷者亦是有隨軍軍醫在看護。整個隊伍每個人都有序地忙碌著。
車上,歐陽箬小心翼翼地哄著懷裏的淩湘,生怕她一個不高興吵鬧起來,吵了楚霍天。
楚霍天卻依然慵懶地靠著軟墊,飛快地看著手中的公文,偶爾要批閱幾字,便叫歐陽箬伺候筆墨。車內空間雖大,但是卻有限,最裏麵是一張軟床,隔了一層半透明的紗簾,在外間放著一張小巧的書案。
“啟稟侯爺,已清點我軍傷亡兵士,請侯爺過目……”
“啟稟侯爺,我軍死傷兵士已就地掩埋,查到那些偽裝流民的去向,是否要繼續追擊,請侯爺示下!”
“啟稟侯爺,隊伍之後的華宮眷無人逃散,那些偽裝流民並沒有得逞。”
“啟稟侯爺……”
人來人往中,楚霍天的麵色依然不變,俊目幽深,眸光深沉如海,不見一絲波瀾。歐陽箬在旁邊看他有條不紊地處理,心中暗暗佩服。
麵上卻不敢多聽多看,隻抱了淩湘逗著玩。淩湘也甚是乖巧,幾個小事物就讓她玩得不亦熱乎。
歐陽箬渾身酸痛難當,卻不得歇息。楚霍天許是見她顯出疲憊之色,溫和道:“叫下麵的人來伺候晚膳吧,你吃些再睡。”
說著叫李靖才傳膳。歐陽箬鬆了口氣,忙稱謝,又收拾好淩湘,叫下人尋來宛蕙與鳴鶯帶到後邊歇息。
宛蕙與鳴鶯見歐陽箬在車架中又驚又喜,當著楚霍天的麵不敢表露,隻得抱了淩湘下去。
待一切停當,歐陽箬才寬衣上塌。一沾枕頭,便陷入深沉的睡夢中。在朦朧中,似乎有人在輕輕撫摩她的臉,那手指修長冰冷,帶著微微粗糙的觸感。她努力想睜開眼睛,眼皮卻似墜了個千斤重石,再也睜不開。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歐陽箬隻覺得自己沉入了一片的迷霧中,身邊殺聲陣陣,但是卻看不到一個人影,有人在拚命地呼叫,那些聲音似熟悉又似十分陌生,
歐陽箬隻覺得身上又冷又餓,看不到前行的方向,也看不清腳下的路。
身邊忽然一匹戰馬跑過,有個人猛地攔腰抱住她,哈哈大笑。歐陽箬驚叫一聲,回頭看時,卻見是蘇顏青抱著她,歐陽箬正想對他說什麼,忽然他的脖子上出現一個傷口,鮮血淋漓,十分嚇人。
啊!!!
歐陽箬猛地驚跳起來。不知何時,車內已撐起了幾盞昏黃的燭火,楚霍天正坐在書案邊回了頭看她。
“怎麼了,做噩夢了?”他起身坐在她身邊,探出手去,拿了一塊錦帕,抹了抹她額頭上的冷汗。
“今個可嚇壞你了。等等本侯去叫李靖才去弄碗安神湯來。”他道。醇厚的嗓音中帶著一絲令人心安感覺,搖拽的燈火下,他深邃的五官映出忽明忽滅的輪廓。
“侯爺……”歐陽箬兩眼無神,隻揪了他的袖口不放。聲音沙啞。
“再睡一會吧。你才睡了一個時辰不到。”楚霍天放低了嗓音安慰她,說罷吩咐車外的李靖才端水送湯。
歐陽箬怔怔地看著麵前這一切,因噩夢而狂亂跳動的心慢慢平靜。她抿了抿幹枯的嘴唇低聲道:“侯爺對妾身這麼好……”
楚霍天高大的身軀正站在車門邊,聞言怔了一會,才微微歎息似地道:“過了江……想對你好……”他頓了頓:“都不太有機會了……”
歐陽箬聞言地抬起頭來,隻見他輪廓深邃的五官有那麼一瞬間又恢複到原來冷峻的神色。她的心猛地一縮,又低下頭。
楚霍天輕歎了口氣,坐在她身旁,拉起她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掌中輕輕揉著:“過了江,不用說你,就是本侯自己也有不少身不由己的時候。所以……你一切都要小心謹慎。有些事情,是連本侯也顧及不到的。”
“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不想最後眼睜睜地看著你恨我。雖然是我破了你們的國,你們的家。但是我依然希望你能明白我。這一切都是不可逆轉的。”他說到最後用了我字,他凝視著她,目光深沉,暗如深海。
歐陽箬細嫩的柔夷在他的搓揉下,慢慢溫暖恢複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