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刻一刻地過去。天色一點一點地暗下來,遠遠的傳來悠遠的唱令聲,宮門快落鑰了。
景王咬咬牙,上前又道:“如今皇上龍體有恙,難保他大去之前又反悔,將那大皇子立為儲君,皇後難道還想再等嗎?最怕就是我們以前的心血全白費了,最後隻換來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啊。臣告退了。”
說著,他施了一禮,退了出去。
隻留下皇後在大殿裏靜靜思索。
暮色四合,遠遠的,似還能聽見南飛的大雁從深宮的上空掠過,長長的鳴叫似乎在告訴著人們秋天已經來了。
她呆呆的坐在冷硬的鳳塌之上,滿目的錦繡奢華似乎在嘲笑她的悲涼,身上厚重的鳳服鳳冠沉得幾乎讓她抬不起頭來。
她微微瑟縮了下,為什麼還是覺得冷呢。明明身上重重的宮服是最最上乘的衣料,一匹值千金呢。
可是心裏還是空落落的,怎麼也填不滿,填不暖。
她還缺少什麼?她還要什麼?
為什麼她覺得這麼淒涼呢。明明就要得了這大好的楚國江山了,她還在怕什麼?
帝王家……
最苦莫在帝王家啊……往日的爭鬥曆曆在目,她眼中一片灼熱,卻再也無一顆淚落下來。
“來人!”她咬了咬牙高喊道。
“皇後娘娘有什麼吩咐。”
“傳太醫……”她艱難地吐出這麼幾個字。
夜的序幕緩緩降下來,掩蓋了多少世間的齷齪與不堪……
歐陽箬到了廣郡好一段時間了,雖然住的地方條件較差,但是因擔心邊關危機,她倒不覺得在意,一切從簡行事便是。
廣郡城下秦軍與楚軍成僵持之勢。
敏銳如歐陽箬感覺到一絲絲迫在眉睫的壓力,總不能如此僵持吧著吧。廣郡地處偏西北,早早的九月就能感受到那微微刺麵的寒意,且此地風大幹燥,若是每次淨完臉沒及時抹上,臉上便幹得生疼,所以每日歐陽箬總要往麵上抹上厚厚的玫瑰花膏。
鳴鶯的小臉也被風吹得像蘋果一般紅豔,她嘟了小嘴訴苦道:“夫人,怎麼這仗打得這般久啊,你看看奴婢的臉跟手呀,跟樹皮一般裂開了,回去香葉香靈還不定怎麼笑話奴婢呢。”
歐陽箬心裏苦笑一聲,這本來便是一場事前安排好的戲,在楚京還沒傳來消息之前,這幾萬大軍是不會輕易出城的。
她心裏如此想著,卻是對鳴鶯漫不經心地笑道:“怎麼吃不了苦了?這軍機大事可不是我們婦道人家可以妄自議論,仔細你的皮,要是讓侯爺聽見了,可不是幾十軍棍子就能輕易過得關的。好了,這瓶梅花膏你拿去抹臉上,晚上睡一覺明日起來保準臉比之前的嫩多了。”
鳴鶯吐了吐粉舌,自是退下不提。
歐陽箬見得她一蹦一跳的身影消失,一抹憂慮浮上心頭,鳴鶯能這般抱怨,想來整個廣郡城恐怕也是有不少流言了。
正想得出神,門簾子一撩,楚霍天一身風塵搓著手進來。李靖才也跟著進屋子裏來。
“在幹什麼呢?”楚霍天邊解下玄色披風,一邊笑問道。
歐陽箬忙起身幫他解下金甲,笑道:“沒呢,前些日子侯爺的衣服不是被掛破了麼,妾身便拿起來縫了下,但是看這天越發冷了,那件長衫估計也穿不上了。”
楚霍天任她解了金甲長衫,換上舒適的家常棉布長衫,點點頭,接口道:“你沒聽過麼‘胡天八月即飛雪’麼,這廣郡雖然還不到最北邊,可是天氣也是到了九月就冷了。”
二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家常話,就等著底下的人端上晚膳。
李靖才忽然轉了進來,在楚霍天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楚霍天的麵色微微動容,似驚喜又似憂慮。
歐陽箬見他麵色,知道定是有什麼大事了。果然楚霍天對她道:“你且先用膳,我去去就來。”
說著,也未更衣,就穿著那件家常衫子出去了。
直到了晚膳過後,月色偏西了,楚霍天才匆匆過來。歐陽箬細心,把溫在鍋裏的菜肴再拿出來,端給楚霍天用。
楚霍天似放下心中大石,又似再次負上千斤重擔,一頓飯下來吃得味同嚼蠟。歐陽箬看得也是神思不屬。待下人收拾了碗筷。
歐陽箬遞上香茗才低聲問道:“侯爺似乎有心事呢。”
楚霍天凝視著上好的青瓷茶盞裏的茶葉上下翻滾,霧氣嫋嫋,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明明就是想了許久的事,怎麼臨陣了,卻是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