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裏麵的那顆心撲通撲通地跳著,一下一下,十分有力,似有什麼從此再也不一樣了。往日的慵籃散慢從此隨著那一下下的跳動擠出胸膛,灌進了一種從沒有過的莫名思緒。
遠遠的鍾敲悠悠地敲響,已是戍時二刻了,皇上的宴席也快結束了。他摸了摸左手胳膊上那處似留有馨香的那處,心又劇烈地跳動起來,那樣的女子該是多麼美好的向往。
他慢慢的脫下那身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內侍衣裳,換上他那件雲青色的繡暗紋立領長袍,豐神俊郎的查三少微微勾起嘴角,燦若暗夜的星眸含了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易察覺的狂熱。
他,一定會再見到她!
已近了年關,宮裏熱鬧了許多,宮人們早早地除了塵,又貼了對聯。“花延宮”也不不例外,歐陽箬吩咐了德軒給宮人們各封了大大的紅封,當做是這近半年的辛勞的補償。
底下的宮人都樂得很,香葉嘴甜,笑著領了紅封才道:“奴婢看各個宮裏就我們娘娘最好。其他幾宮姐妹都羨慕得緊呢。”
歐陽箬抿嘴一笑,點了她的額頭:“當然好了,活少賞銀多。可不樂壞你們了。”
其餘宮人都笑著道了恩。
歐陽箬等她們散去了,才慢慢收回笑容,細思了下才對宛蕙道:“姑姑如何看的呢?鳴鶯也快十六了。以她這年紀,普通女孩子早就嫁人了。姑姑看是不是……”
宛蕙正在一邊記著帳,聞言沉吟下才道:“也是,不過娘娘若少了她,也找不出別的丫頭代替她了,是不是再緩一兩年?”
歐陽箬顰了秀眉猶豫道:“再緩個一兩年,恐怕隻能做人家的小妾了,這……”
宛蕙苦笑道:“難道娘娘還想替她尋個能做當家主母的?我們華地來的人在楚地便是矮人一等。”
歐陽箬心中亦是煩惱,想好的一些計較卻無法再說出口,隻得道:“那再看看吧,隻是我心中的人選若真成了,對鳴鶯這輩子來說著實不錯。”
宛蕙奇道:“難道娘娘心中有了計較?那人是誰?”
歐陽箬點點頭,卻又猶豫幾分:“方才姑姑講的一番道理卻也為難住我了,容我再想想,總歸不能委屈了鳴鶯,我這輩子做了妾室也就罷了。她跟我從華宮來,救了我一次,我總不能讓她也做了別人的妾室。她又與我不一樣,你別看她鬼精鬼靈的,其實骨子裏比我還剛烈。唉……思前想後,終究是不好辦。”
宛蕙也歎了一口氣,隻將手中的帳冊細細記了。歐陽箬也獨自撐著手中的冊子出神。宛蕙整理好了,遞給她看。
歐陽箬默默看了,點點頭,拿回給她貼身藏了。
宛蕙低聲道:“德軒與外邊的吳公公聯係,倒是漸漸把那華地帶來的能碎賣的東西都給賣了,換成了金子銀子。剩下的便是不好脫手的大件的……娘娘看怎麼辦才好?”
歐陽箬細思了下才道:“大件的不好帶出宮去,你且妥善收著了。實在不行就拿來做人情,反正這日子還長著呢,指不定要用上的地方。”
宛蕙應了,剛想退出去,還是忍不住好奇道:“娘娘想把鳴鶯指給誰?”
歐陽箬衝她作了個口形,宛蕙心下頓時了悟,麵上亦是喜憂參半:“這個人不錯,娘娘果然好眼光,隻是鳴鶯一走,娘娘卻是少了個心腹之人。”
歐陽箬點頭,慢慢走到妝台前對鏡細細地看,姿容絕美,風姿清揚,美目盼兮,這個時候正是她容光最盛之時。
她頓了下才道:“前些日子皇上說到我位份之事,他說想換個幹淨的宮給我們住,趁過年大家喜慶,再提一提我的位份,便無人能說什麼了。”
宛蕙聽了並無詫異,隻道:“那娘娘怎麼想的?”
歐陽箬沉吟了下,纖細如玉色的手捏了那雕百合雲雀象牙梳子,一下一下地敲著那檀木鑲金邊妝台,歎了一聲:“姑姑又不是不知道我巴不得遠離是非,隻是這‘花延宮’實在太偏了,我就應了皇上先換個宮住下,位份之事等過完年後再說罷,再說過完年,選秀便要開始了,若是叫新人見了我住得偏僻,又指不定怎麼笑話我們這宮呢。在這宮裏該爭的也得爭一爭才是。”
宛蕙聽了自然無異議,靜靜退了下去。
歐陽箬從懷裏掏出那張看了幾次的藥方子,又細細看了一遍,才就著燭火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