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箬隻慢慢坐了下來,笑道:“好久不見,聽說展大俠如今成了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了。”她眼中滿是笑,盈盈波光,展飛望了她一眼,嘿嘿一笑,也不著惱:“是啊,所以沒辦法隻能躲到你的宮中,不是有人說嘛,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不是沒躲過。”
他說完衝她擠擠眼睛,歐陽箬不由想起當初他與張子明翻到別院自己房中療傷的事情。仿佛已經很久遠的事了,如今再想起,隻餘些微的恍惚。
她又想起張子明,那麼固執的一個人,懷著複國的夢想,還未踏出第一步就已經失敗。展飛見她神情恍惚,心裏也想起張子明。
兩人皆是心裏一沉,沉默了一會。天邊的一絲暮色也隱了。整個大殿裏一片昏暗。歐陽箬自己拿了火折一一點了,燈光昏黃,她的眉眼清晰如畫。
她看了他一會,忽然笑道:“展大俠以後如何安排自己的生活?總不能如此流浪下去?”
展飛長眉一挑,無所謂笑了笑,拿了她桌上的點心吃了幾口:“你的那個什麼德軒天天在我耳邊煩我,叫我要來幫你。”
他衝她一笑:“可我瞧著你過得比我還舒服啊。怎麼幫你?”他戲謔一笑。
歐陽箬亦是回他一笑:“本來就是德軒自己的擔心,他擔心我以後沒有退路。你我明人不說暗話,我也沒辦法許你展大俠什麼。隻不過問一句而已,若你肯,自然我十分高興,若不肯,那也隻好廟堂江湖,兩兩相忘,再不相見……”
她說得自然,展飛卻聽得眉心微微皺,低聲重複:“……廟堂江湖,兩兩相忘,再不相見……”
歐陽箬坐在主位置上,看著跳躍的燭火,忽然又想起另一個從此與她兩兩相忘的人。
展飛見她神思不屬,一向無所謂的麵上忽然出現一絲惱意,突然走到她跟前:“女人,你就像利用完我就丟了,忘了?啊?”他神情十分嚴肅,似乎這是一件重大的事情。
歐陽箬被他嚇了一跳,見他如此這才失笑道:“那又能如何?我是宮妃,你是江湖浪子,八稈子打不到一起的。若你不肯幫我,自然是再無相見之日。我可沒說錯。”
展飛還待再說。
忽然德軒進來,麵上有些遲疑:“啟稟娘娘,奴婢看好象柳國夫人往這邊走來了,娘娘是不是叫展大俠避一避……”
歐陽箬微顰起眉頭:“柳國夫人到底是不是朝這邊過來了?”
德軒猶豫一會才道:“柳國夫人走走停停,似在猶豫著什麼。”
歐陽箬麵色微緊,看了看展飛:“還是要委屈展大俠下,藏在什麼地方下。”
展飛點點頭,身形一縱,往窗戶躥去。歐陽箬放了心,正要出去,忽然展飛又躥了回來:“不行,外邊也有鬼鬼祟祟的幾個人。我還是藏在這裏比較好。”
歐陽箬這才覺得事態有些嚴重,忙問道:“那你要藏身哪裏?”
展飛微微一笑,指了指頭頂,那雕梁畫棟的,展飛輕縱幾下,人若燕子一般輕盈落在梁上,他側身一躺,從底上看去,真的是再也看不出痕跡來。比藏身什麼櫃子床底還好。
歐陽箬這才放下心來,屋外的香靈的聲音傳了進來:“啟稟娘娘,柳國夫人過來了,正在前廳侯著呢。”
歐陽箬整整衣裳,又對德軒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在屋子內整理好,別讓人發現什麼馬腳,這才款款走了出去。
還未走到外殿堂上,就聽得柳國夫人的笑聲:“唉,今日散著散著就到了柔芳儀的宮裏來了,想著看看柔芳儀這邊的菊花開了沒,如今外邊的前庭真是熱鬧,皇上這次宴了許多我們大楚的才子呢!”
歐陽箬心中微微一笑,這般玲瓏的人也有說錯話的時候,天都黑全了,哪裏看得到什麼菊花開了?
她走了出去,笑道:“柳國夫人不去皇上那邊看看熱鬧,怎麼跑到臣妾這‘雲香宮’來了,莫非臣妾這裏有什麼熱鬧麼?”
柳國夫人輕聲笑笑,一雙月牙眼彎得像是天邊的彎月,邊走過來握了她的手,邊笑言道:“哎,歐陽妹妹說什麼呢,本宮知道歐陽妹妹最不喜熱鬧了,怎麼會這樣想呢,隻是本宮倒很想去‘瓊林宴’上看看,看多了哪些才俊?”
歐陽箬這才打量了她一眼,隻見她穿了一身珊瑚紅繡墨菊長裙,頭發綰成寶月髻,又在兩邊各插了一支鳳凰銜珠步搖,那珠子照例是碩大的南珠,已經是越了她的位份了,看來她真的是將自己當成了後宮唯一的主事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