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梁國,他知道他們那種遊牧民族的習性更像是狼,打不過就跑,等到獵物暫時鬆了口氣,又猛地撲上去狠咬一口,隻要被他們咬上一口,基本上就是被扼住了喉嚨,所以他在與梁國對戰中,手腕鐵血,每戰必趁勝痛打,這才又博得一個不是很光彩的名聲——“鐵血煞將”。
查三少眼風一掃,底下的官員個個住了口。他這才笑著打著哈哈:“這個軍機之上,本相也不懂,還是蘇大將軍妥善安排下。我們相信蘇將軍定會布置妥當,不讓我等落入敵寇手中。”
他說得客氣,又句句在理,被他眼風掃過的官員都個個緩過神來,又紛紛附和。
蘇顏青看著歪歪坐在上首,分明是渾身不正派,但是一身風流倜儻卻該死悅目。
他皺了皺劍眉,又耐心問道:“難道這次議和隻是由查相爺全權負責?”兩國議和,沒有皇族親自前往,好象說不過去,就是意義之上的份量不夠重。查家雖是百年望族,但是還是不能替代正統皇族的地位。
查三少略略正了正身形,卻依然帶著幾分懶散,慢慢地低頭笑道:“蘇將軍放心好了,到時候簽訂和約,本相不過是馬前卒,這個簽字蓋章的另有其人。”
蘇顏青看了他一眼,恢複冷峻的神色。查三少忽然抬起頭來,衝他意味深長笑了笑,那笑眼彎彎處,似能看見春水瀲灩,一派春意。
都說左相相貌俊美,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當年那略顯青澀的少年已經變得更加深不可測。他隻覺得麵前的人滿目灼灼光華,妖豔得不似男人。
“蘇將軍方才所言甚是,此次議和不容有失,蘇將軍想怎麼做還是按自己的意思去做吧。更何況……”他忽然立起,容色一肅,收了先前慵懶的氣質,慢慢走到他麵前,似笑非笑看著他道:“更何況……此此蘇將軍能見到久不曾見過的故人呢。”
他說得極輕,卻似一把重錘重重地敲在蘇顏青的心口之上。他詫然抬首,萬年不變的表情終於露出一絲裂縫。
難道?不可能!不可能……
他利目圓睜,長長的劍眉幾乎要豎起,手掌捏得骨骼咯咯作響。心一下一下大大地跳動,心中似有什麼撲通一聲,開始緩慢搏動,那層埋藏多年的種子叫囂著要破土而出,口腔中血味蔓延,他靜靜地看著麵前笑得如三月春風般嫵媚妖豔的男子,終於一聲不吭轉身就走。
他身姿挺拔如劍,走的步伐一絲不苟,看不出絲毫淩亂不穩。銀色的鎧甲上銀光閃閃,晃人眼目,天神一般的男子啊。
查三少微微笑著,邪魅的嘴角微勾,俊美陰柔的麵色卻沒有絲毫的得意。他笑得無聲無息,苦澀異常。
他笑得他傻得無可救藥,他笑他得不到她,十年未踏入楚京一步,拚死守疆,邊關的風月把他的眉眼染成了鐵血般鋼硬。
他笑自己十年守著空落落的夢,位極人臣之後,得到的不過是她淡淡的笑靨和越發疏離的神色。
他笑自己把自己扮得越發妖孽無雙,隻不過為了推卻家中連連的逼婚。
為什麼來這個地方?為什麼會有這樣一個執念,想看看他過得好不好?是不是像還未長大的小孩,自己過得痛苦也要看著那人過得比自己更痛苦。
都是傻子,都是一個個該死的傻子!!
長笑當哭嗬……他在心中無聲地狂笑,終於轉身便走,蒼涼的悲傷在他胸中激蕩,心中在那個雪夜裏塌陷的那一塊地方至今還透著那晚的風雪,一日一日吹拂而過將他凍成了冰。
清書轉入廳中,抬眼剛好看到相爺那悲涼的笑容,心中一痛,他知道相爺是極不開心的,無論是他在人前笑得麼歡暢,眉宇間總有一股悲涼絕望縈繞。
而日漸妖豔邪魅的神態更是他自暴自棄之下悲涼的嘲諷。對自己,也對著這傷他之人的嘲諷。
清書呆呆看著他在麵前消失,一時竟惶恐不知所措。
“這位小哥……”有人喚他,他一回頭,卻見一位身姿纖細,麵容秀麗的夫人柔聲喚他。
他忙回過神來,恭聲回道:“這位夫人有何吩咐?”
“這為小哥,我們家將軍略備下薄酒,請相爺與各位大人到時候賞臉前來。”那位夫人語氣溫和,沒有一絲架子。
清書看她舉止落落大方,教養良好,更似楚京中世家的做派,心念電轉,已明白了麵前這位夫人是誰,忙躬身做揖道:“是是,蘇將軍夫人有吩咐,奴婢定當通知相爺與各位大人。”
錢煙翠含笑微微點了點頭,轉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