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書忽然又紅著臉上前一步,攔在前路尷尬問道:“請問夫人,這個……這個附近哪裏有櫻桃可賣?”
“櫻桃?”錢煙翠還未說話,她身邊的婢女聽荷就聽得失聲叫道:“這個時候哪裏有這東西?再說這個地方鳥不拉屎的地方,哪裏會有哦。”
她說得不客氣,清書更是尷尬得麵紅不已:“這個……這個我家相爺脾胃不好,想吃……將軍夫人這個……”
他說完早就覺得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正懊惱地打算罷休。錢煙翠輕攏秀眉,想了半晌才道:“我今年曾醃了一小壇,這次來安城所幸帶了來,不知道你家相爺會不會喜歡,若可以的話,小哥命人去取一些給你家相爺用就是了。”她的語氣溫婉,令人如沐春風。
清書大喜。忙連連拜謝。卻沒想到一邊的聽荷卻滿臉的不樂意,嘟了嘴:“夫人!這你是為將軍備下的,平日你都舍不得吃,怎麼可以給別人?再說了,相爺一個大男人,怎麼喜歡吃這種東西……”
清書麵上惱意頓現,但是卻強自按下了。果然錢煙翠見聽荷說得不成體統,冷了臉喝道:“住口!相爺尊貴之人豈是你妄自非議的?”
她訓斥之時,麵上的溫婉頓時都不見蹤影,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出世族大家閨秀特有的威儀。聽荷嚇得瑟瑟發抖,連忙跪下口稱不敢。
清書見聽荷心直口快,也不加多計較,隻笑道:“將軍夫人別計較了,隻是玩笑話。”
錢煙翠抬頭看了他一眼,溫和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這位小哥明白事理,萬望不要見怪才是。”
她又說了一些歉意的話,這才領了聽荷慢慢走了。
清書對她印象是極好的,他也聽說這位將軍夫人是京中世族大家小姐,不但人長得端莊美麗,更值得稱讚的是她十年跟隨蘇將軍,不離左右。這分堅貞更是讓人佩服。
哎……世事弄人啊……
清書歎息地看著她亭亭嫋嫋而去,心中湧起可惜。多好的一對璧人啊,可惜那個主角怎麼偏生是斷袖呢?哎哎……
關山萬重,羌笛幽幽。
蒼涼的邊關月下,他對月獨酌。
寂寞的月,寂寞的心,不知千裏之外的她是否看著宮中玉欄,憑欄眺望,抑或是靠在那個人的懷中,對月輕輕吟唱著她華地的歌謠,絕美的麵上是否是滿足幸福。
一杯杯火辣的苦酒咽下,卻化無影蹤,酒入愁腸愁更愁,可偏偏這樣的憂愁無處排解,無處宣泄。
求之不得,求之不可得啊……
“更何況……此次蘇將軍能見到久不曾見過的故人呢。”妖媚的那個男子嘴裏吐出充滿了誘惑的話,陳年太久的傷口猛的被翻了出來,現於他的麵前。
那雙邪佞的風鳳眼中與他是一樣深沉的痛苦,在那一刹那,他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亦看破了他的偽裝。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他喃喃地念著這千古名詩,幾人回?幾人回?為什麼不死!為什麼他不會死!從沒有像此刻這般痛恨自己的幸運。
他一口飲盡杯中苦酒,猛的拔出腰中佩劍,身影若一道淡煙,一晃之下已來到了院中。
長劍漫舞,卷起千堆雪色,凜然的殺伐之氣呼之欲出,劍氣鬥天,四周草木無風自動,簌簌戰栗。
他的思念成了執念,他的癡心成了心魔,日日夜夜無法自拔。她的笑,她的淚,像他心裏深埋的一壇酒,用他的血淚釀成,一打開,就醉了十年。
十年一夢,恍然回首,她一如他初見的模樣,盈盈而立,周身的光華在血色的月色下淡淡流瀉。
千百次夢回,他痛恨自己親手將她送上了那條不歸路,送走了她的身,亦是送走了他的魂。
一個是自己如父如兄的男子,一個是自己懵懂情動時愛上的女人。
錯過,到底是誰錯過了誰?
命運弄人,他與她各自走上了不歸路。她的心在輾轉的世事中漸漸磨礪,一日一日坐穩暗湧滔滔的後宮,一步步登上那極致的位置,也獲得了帝王之愛,與他並肩笑看天下。
夠了夠了……
他不想再想,劍風過處,草木摧折,石粉簌簌而落。
劍風過處,他恍惚憶起沙場舔血的日子,那一張張忠誠的麵孔下是對他無盡的崇敬與狂熱,那蕭蕭戰場上馬匹的嘶叫與士兵痛苦的呻吟,彙成一股股洪流幾乎要將他湮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