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若刀割,懷中的人起伏的抽泣聲,一聲聲淩遲著他的神經,淩遲著他的肌膚。他硬起心腸將她扶坐好。再仔仔細細地看了她一眼,決絕地轉身便走。
門開了,北風湧灌進來。寒徹骨髓。他長長的披風隨風飛揚,頭上鮮紅的瓔珞垂在身後,似他心中的血淚蜿蜒而下。他終於將她再次埋葬在自己的心中,在這風聲肅殺的夜中,再也了無痕跡。
“蘇將軍……”歐陽箬踉蹌奔出,卻再也追趕不到他決絕的步伐。
淚未落下,便被風淩厲地分割刮走,她長長的衣袖迎風鼓鼓,空蕩蕩的心中有什麼是缺了一塊,風吹過,穿過身體,穿過靈魂。那麼空,那麼空。
遠遠的,一抹妖豔的紅色在風中佇立良久。修長的手掌捏著一個酒壺,終於咯噔一聲,酒壺捏碎,一手的瓷片就這樣紮入手掌之中,鮮血蜿蜒滴落,落在地上,比紅梅更加殷紅。
他一步一步走近,就這樣站在歐陽箬跟前。
“他走了。”他低聲地笑,那笑意卻猙獰地扭曲著,像哭一樣的聲音刺著歐陽箬的神經。
她默默與他對立,臉上的淚來不及擦去。滿麵的淚光更像是絕大的諷刺,看著麵前妖豔的男子。
“他走了。你很傷心。”他繼續一步一步逼進,將她慢慢逼回房裏。
“查三少!你要做什麼!”歐陽箬木然地看著他如玉的額上青筋隱隱跳動,疲憊的心再也提不起一絲敷衍的心思。
“我要做什麼?娘娘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為什麼不像以前一般繼續裝作不知道?”他冷冷地笑,手中的鮮血一點一滴,滴落在地上,更似從心中流淌而出。
歐陽箬被他逼到屋內的角落,心開始慌亂,他要做什麼?他想要做什麼?十年的相處她早就知道他的性情。
說他浪蕩不羈,但是他卻能步步為營,一步一步爬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相。說他心思嚴謹,但是他卻屢屢做出令世人所詬病的事來。
“你!你不怕有人看見嗎?左相大人!”生平第一次,歐陽箬發現自己竟有了心虛的感覺,可分明,她方才並沒有……
“我最最尊貴的賢妃娘娘,太子的母妃,您不是將周圍的宮人,伺候的下人,統統都遣開了嗎?還有,本相也差點忘記告訴娘娘了,本來本相也想與蘇將軍喝上一杯的,所以為了防止閑雜人等吵到我們三人敘舊,所以,都給本相趕跑了。可是還是可惜,他走得真快啊……”麵前的人微微眯起那略顯嫵媚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歐陽箬。
火紅的官服,那男子落拓地掛在身上,說不出的妖魅無雙。如玉的麵上是他憤怒的雙眼。
“你!”歐陽箬頓時氣結。她早就該知道,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一如多年前,是他第一個窺破她與他的禁忌的感情。可今夜的他,到底是為了什麼這般憤怒?
“本相怎麼了?本相的一片忠心難道娘娘一點也沒明白?”查三少將她逼靠在牆壁之上,越來越近的俊臉,他的氣息幾乎觸手可及。
歐陽箬冷著臉,看著他的步步緊逼,此時她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了。她沒有那個心情,更沒有那個唇舌再去浪費。
“娘娘,你的臉為什麼不對本相也展露下那份款款的情深,對著如木頭人一樣的蘇將軍,難道娘娘不覺得癡心錯付了嗎?還不如換本相來,保證讓娘娘滿意……”他還未說完,“啪”地一聲,歐陽箬已重重地扇上他的臉。
白皙如玉的麵上,印上了鮮紅的五爪印。歐陽箬氣極地看著麵前放肆無羈的男人。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侮辱她與蘇顏青之間的清白!
查三少臉側了側,身子卻未動一分。他冷笑一聲,將手撐在她的兩邊,一字一句地道:“娘娘打得好!打得本相心裏真是痛快極了。繼續!讓本相看看娘娘到底有多恨本相!”
他目光炯炯,直探入她的雙眸之中,翻滾的怒意,似天邊的烏雲幾乎要將她吞噬淹沒。
歐陽箬正要開口,忽然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入鼻內。她轉頭望去,卻見他一隻手上鮮血淋漓,還正不斷地流著。可他恍若未覺。
她的憤怒突然被這鮮血嚇得縮了回去。
“你的手!快放開本宮!你的手流血了!”歐陽箬將他推開,急急道。張口忙喚人,叫了幾聲,卻無人應答,這才想起方才查三少所說的,已無任何人在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