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不管這麼多,隻想取回義祖的《江山》。”
“看來司馬光對爾影響頗大,但據本督尉所知,那司馬光文采雖好,畫卻不精,《江山》也非他所作吧,此風雅之物,有德者據之,老夫取來,正是順應作畫人心意,有何不可?”
“呸,你強搶民物,無法無天,還說的這麼冠冕堂皇,真是人老臉皮厚。”
王詵臉色一沉,他養尊處優多年,何曾被人當麵唾罵過。
“大膽。”家將王幹跨前一步,抬手給了司馬峰一個耳光。司馬啐一口血,怒目而視。王詵心想,古來義士多如此吧。王詵懶得再和司馬峰糾纏下去,擺擺手,讓人押了下去。
王幹問:“大人,這小子敢頂撞你,要不要奴才把他做了?”說著,王幹手掌一立,往下做了個砍的姿勢。王詵搖搖頭:“留著他是有用的。”
“有用?難道您要交給開封府尹處置?”王幹摸摸腦袋,不知道主人留一個鬧事的人有什麼用途。王詵又搖搖頭,道:“在開封這塊地上,本督尉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殺幾個毛賊,還用得著交差嗎,本督尉的意思是……釣魚。”
“釣魚?”王幹是個頭腦簡單的人,一時不知道這“釣魚”二字是什麼意思?心說,主人怎麼好端端的想起釣魚來了。在他的記憶裏,王詵是從來不喜歡釣魚的。他哪裏猜得出,王詵所說的“釣魚”有另一層意思。那就是引得與司馬峰同行的女子上鉤。
王詵從談話中聽出,那女子是司馬峰的妹妹,所以,料到其必然會冒險來救。而王幹又哪裏能想的這麼多。翻看史書,奸人多狡詐,而奸人的下人多蠢笨。對奸人來說,下人就是他的一杆槍,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呼來喚去,比聰明人聽話多了。
王詵料得沒錯,此時,那女子確實正在為司馬峰的事著急。女子名叫司馬婉兒,與司馬峰乃一對兄妹。司馬婉兒知道以自己的能力,不但不可能救出哥哥,甚至會陷身虎口,所以就四處尋找趙佶。她看出趙佶出身大戶人家,一身的富貴氣,而王詵對其非常尊敬,所以,去求他幫忙,也許事半功倍。
司馬婉兒一路急匆匆行奔,在街道的拐角處,幾乎撞在一人胸口。司馬婉兒慌忙收足,見此人五旬左右,乃一中年文士,一身的青色長衫。中年文士麵色溫和,撫須道:“姑娘,行奔匆匆所為何事?”司馬婉兒道:“小女子要去尋找一個人。”中年文士道:“那人是不是十八九歲年齡,英俊瀟灑,一身的富貴氣?”司馬婉兒一愕,道:“真是,先生如何得知?”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你們在鐵塔之下時,老夫正在上麵。”
“先生可知剛才那少年去了何處?”說到這,司馬婉兒玉麵微紅。
中年文士順手一指,道:“姑娘可由前麵的拐角處往北,如果腳程快,估計在橋頭可以追上他。”
司馬婉兒謝過,匆匆追去。
橋是一座石拱橋,橋麵是青石鋪成,而兩邊的扶手是漢白玉砌成。橋有六米寬,三十幾米長,橫跨在河上,如一張戰弩。中間脊背隆起,距離河邊,大約十幾米。橋下方正中,是一圓型洞口,水流和船隻直穿而過。
中國是橋梁建造大國,保存至今最早的石拱橋是趙州橋,橋身長五十餘米,寬近十米,由二十八道獨立的石拱縱向並列組成。大拱的兩肩上,各有兩個小拱,使得整個橋型均衡對稱,奇巧多姿。橋麵兩側石欄杆上,刻有許多精美的圖畫,刀法蒼勁,各種鳥獸龍騰虎躍,形象逼真。
趙佶正在橋上負手而行,忽然身後有匆匆的腳步聲響起,回頭一看,認出是鐵塔下的女子,心中暗喜。他剛才還在尋思,如何打聽女子的下落呢。司馬婉兒一臉的悲苦,哀求道:“公子,小女子的哥哥被王詵那賊抓去了,求求您救他出來吧。”趙佶從小生在帝王家,耳觸目染,自然風流成性,不然又怎麼能和王詵成為狐朋狗友。他隻顧望著司馬婉兒一張俏麗的臉,卻不曾聽到她在說什麼。司馬婉兒臉紅紅的,又再說了一遍。趙佶才回過神來,笑道:“好說,好說。”對他來說,自認從王詵手中要個人是輕而易舉的事,但在司馬婉兒聽來,卻以為他在隨意應付自己,不由一歎,眼淚刷地下來了,喃喃地說:“唉,家父來京已有三年,蹤影不見,我們兄妹丟了那幅《江山》畫卷,現在哥哥又落在賊人手裏,我……我還活著幹什麼?”說著,司馬婉兒便朝旁邊的橋頭撞去。趙佶慌忙上前攔著。司馬婉兒一頭撞在趙佶懷裏,頓時渾身發熱,退後幾步,說道:“公子若不肯相救,還是讓小女子死了吧。”趙佶見她楚楚可憐,更加心疼,忙道:“你放心,隻要有小生在,你哥哥就不會有事的,跟我來。”說著,用手一拉司馬婉兒。司馬婉兒玉臉又是一紅,心中像有小兔在撞,但任由他握著,一前一後奔王詵的別院而來。
古人講究男女授受不親的禮德,一般來說,年輕男女是不會如此攜手的。但趙佶生在帝王之家,雖通曉禮數,但從小和宮女調笑,已不避嫌。而司馬婉兒與兄長流浪江湖多日,已頗有些俠女風範,多了些豪氣,畢竟也與一般的閨閣女子不同。
趙佶身在皇宮,不知拉過多少宮女的手,但是,握住了司馬婉兒的手,他覺得有一種新鮮感,隻希望這段路一直走下去。路總有到走到頭的時候,何況回返的路並不太長。一盞茶的工夫,兩人就來到了王詵的別院前。
王詵算到了司馬婉兒會來,但是,他沒有想到趙佶會跟來。趙佶跟來幹什麼?明白了,他想是看中了人家姑娘的姿色。王詵本欲釣一條大魚,剛放好了餌,沒想到,“魚”上了別人的鉤,因此,他心中非常不快。當他再看到趙佶拉著司馬婉兒的手,便更加氣憤了。不過,王詵即使心中氣惱,臉上卻不便表現出來。
“小友怎麼去而複返啊?”王詵明知故問。
“小友有件事想求老朋友。”
兩人誌同道合,所以,為掩人耳目,在公眾場合下,多以“小友”和“老友”相稱。
“想是小友看中了老友的哪件墨寶,好,好,好,待老友讓人去取。”
“不,不,老友這次猜錯了,墨寶的事小友哪天不能來,何況,小友身邊還帶著一位姑娘呢。”
“是啊,這事好生讓老友困惑,她不就是那位司馬峰大俠的妹妹嗎,怎麼會與你在一起?”
王詵話中有幾分醋意,隻可惜趙佶涉世未深,聽不出他話中的意思。
“是啊,小友這次來就是為司馬姑娘求情的。”
“為她求情?不知老友能為她做什麼?”王詵索性繼續裝糊塗,其實他怎麼能不知道趙佶的來意呢。
“唉,老友,你怎麼把抓獲人家兄長的事忘了,兄妹連心,小友所來是想請你放了司馬大俠的。”
王詵看看司馬婉兒,哦了一聲:“說,我明白了,既然是小友相求,老友哪有不準之理。”
說著,王詵就對王幹說:“去把司馬大俠請來。”說到請字時,王詵故意放大了聲,遞給王幹一個眼神。王幹雖然在王詵身邊多年,但是,對這個眼神還是沒能領會。王詵的本意是想給司馬峰點苦頭吃吃,不能讓他好好地離開。但是,王幹會錯了意。他見趙佶返回,又是衝著司馬峰來的,還以為王詵是真心實意放人呢。因此,王幹見了司馬峰後,一句一個“大俠”地叫著,非常恭敬,給他撣去了衣服上的塵土,拭去上麵的血跡。
“司馬大俠,有人來接您了,快跟我出去吧。”
“狗奴才,你想耍什麼花招?小爺都不在乎,是好漢明著給爺一個痛快,別在這假惺惺的。”
“大俠誤會了,督尉大人是真心實意送您走的。”
“呸,王詵這種人麵獸心的人小爺見得多了。”
“看來大俠對督尉大人誤會太深,等有機會,他老人家一定向您解釋的。”
“沒什麼好解釋的。”
“司馬大俠,您就別多想了,快跟小的出去吧。”
“想動手就快點,別拐彎轉角的。”
“看來,無論小的怎麼說大俠也不相信,司馬大俠,您妹妹來接您了。”
“是婉兒?不,她若以身涉險,王詵那賊怎麼會放過她?別把小爺當成三歲的孩子,這樣的謊言誰也騙不了。”
“大俠既然認定了小的想害你,那您怎麼不想想,小的在此地動手就可以,為什麼還要帶你出去?”
司馬峰心思單純,這時經王幹一提醒,心說:是啊,王詵要是想殺自己,幹嗎非要拐彎抹角的,我又不是什麼朝廷命官,殺一個自己這樣的人,對王詵來說,還不像撚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想到這,司馬峰有些信了,不過,他又擔心妹妹前來凶多吉少。他雖然處世鹵莽,毫無心機,但是,要是讓他相信王詵會痛痛快快地放了他,是萬不可能的。難道他想以妹妹的自由來換自己?不行,妹妹是嬌弱之軀,潔白無暇,豈能落到王詵賊子手裏。想到這,司馬峰冷笑道:“無論你用什麼花招,小爺決不會上當。”
“看來大俠認定了大人要加害於你,那也沒辦法,小的隻想告訴你,令妹是與另一個人來的。那人身份不便透露,但是,有他出麵,無論從誰手裏救人,幾乎沒有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