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徽宗退位
十二月,徽宗宣布退位,趙桓繼位於福寧殿,也就是宋欽宗,改明年年號為靖康。宋朝皇位傳承,按規定當年延續上任年號。因此,本月依舊延續徽宗的宣和年號。
幾日後,欽宗駕臨崇政殿,百官入賀。欽宗坐在金鑾殿上,當然要進行一番封賞。首先是他的老子徽宗,封為教主道君皇帝,稱“太上皇”。徽宗從小就信奉道教,退任後還弄了一個聽起來至高無上的名號。
欽宗封完老子,接著封後宮,立硃氏為皇後,然後就是朝廷中的這班大臣。欽宗知道,這般人都是昔日跟隨父皇的,如今父皇還健在,打狗看主人,自然不能太過分了,況且,自己當太子時,與這班人也並無過節。自古以來,圍繞立儲之事常會引發派係戰爭,由於趙桓的太子位早就定下了,所以這些年倒沒有發生大的爭奪。欽宗當太子時,與幕僚耿南仲性格相投,於是封其為樞密院事。
當然,欽宗是不會忘了李綱的,雖然這個人性格梗直,自己並不喜歡,但是,自己能提前坐上金鑾殿,虧了這個人,因此,欽宗升李綱為兵部侍郎,負責對金兵作戰的調度。
李綱有了實際兵權之後,運籌帷幄,千裏調兵,居然將金兵擋在了黃河北岸。為汴梁的城防加固和各地勤王雄師的開拔贏得了時間。一時,京城軍民士氣高漲,準備與金人血戰到底。
欽宗下詔派何灌帶兵二萬,與內侍梁方平同守浚州河橋。其時,金人攻慶源府,西夏也趁機掠城奪地,攻取天德、雲內、武州、河東等地。
欽宗命樞密院事蔡攸為行宮使,門下侍郎吳敏知樞密院事,吏部尚書李棁同知樞密院事,加強對軍機的商討。同時,欽宗為了加強皇城的安全感,封少傅、安武軍節度使錢景臻、鎮安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劉宗元皆封為左金吾衛上將軍,封保信軍節度使劉敷、武成軍節度使劉敏、向德軍節度使張楙、嶽陽軍節度使王舜臣、應道軍節度度使朱孝孫、瀘川軍節度使錢忱、平涼軍節度使範訥皆為右金吾衛上將軍。
欽宗剛登皇位,並不喜歡打仗,他想,如果金人同意和好,既使賠些財帛也沒什麼,總比讓人家打到京城來好。因此,在大殿之上,欽宗明顯地傾向了蔡京和王黼等主和派,蔡攸、李棁等人雖拜軍職,卻並無軍膽。兵部侍郎李綱慷慨請戰,欽宗與蔡攸等人不準。正當李綱孤掌難鳴時,聶山越班而出,和他站在了一起,憤然指責蔡京等議和派,力主抗戰。蔡京一見聶山反對自己,頓時大怒,因為,聶山是他推薦上來的。
徽宗大觀三年(1109年),聶山中進士後,授了一個相州教授的小官。蔡京在調查各地州務時,發現相州學風很好,便問誰是教授,當地官員說出了聶山的名字。蔡京當時重在拉攏人,壯大蔡氏集團,於是親自接見了聶山,他發覺聶山才思聰穎,能吟詩作文,通曉經義,於是向徽宗舉薦,召聶山為秘書郎,以直圖閣出任荊湖轉運使。聶山任滿還朝,曆遷太府卿、戶部侍郎等職。聶山雖然受蔡京恩惠,稱他為老師,但為人正直,公私分明,因此常常違背蔡京的意願,蔡京一生氣,將他貶為崇信軍節度副使,直到宣和七年(1125年)才複重用,聶山以顯謨閣直學士知開德府,後遷京師留守司、兵部侍郎、伺知樞密院事,總管全國軍務。
聶山的性格與李綱差不多,前幾次,他見李綱在大殿之上,敢於直言,連徽宗也敢指責,心中直喊痛快,但是,他在仕途上跌過跟頭,知道得罪權臣的後果。因此,和許多正直的官員一樣,不敢多說話。但這一次,他見李綱正義凜然,視死如歸,不由得豪氣生胸,越班而出,與李綱並肩,為了大宋的存亡,與主和派對立到底。
欽宗望望李綱和聶山,心說,他們兩個雖然是為了朕的江山著想,但是,蔡、王乃朝廷重臣,朕以後還要仰仗他們,隻好向金人求和了。
“眾愛卿,金人曾提過議和條件,要我們割讓太原、中山、河間三府,你們以為如何?”
員外郎秦檜道:“萬歲,臣以為不妥。”
“秦愛卿,何以見得?”
秦檜道:“金人貪得無厭,如割地隻能許他們燕山一路,而太原是軍事重鎮,萬不可輕許。”
欽宗道:“可金人口口聲聲非要討取這三處州府,朕能不答應嗎?”
“萬歲非要許諾,臣有一言,金人狡詐,要嚴加防備,不可鬆懈,更不可放金使進入京師,讓其窺探我京城虛實。”
蔡京道:“萬歲,金人凶狠,如果不讓他們滿意,恐怕他們會沒完沒了。”欽宗道:“朕意已決,為免生靈塗炭,決定以和為主,蔡愛卿,你看該派何人出使金國?”蔡京道:“萬歲,以微臣看,此重任非聶山聶大人和秦檜秦大人莫屬。”“哦。”欽宗心說,好個蔡京,你這不是存心報複聶山嗎,金人野蠻凶狠,這項任務無疑是將腦袋拴在了褲帶上。誰知,聶山毫不猶豫地接了這項任務。
於是,聶山與秦檜前往金營,帶著欽宗同意割讓太原、中山、河間三府的求和條件出發了。
申時,聶山、秦檜來到了永安粘罕的大營。
有兵士報於粘罕,說宋使到。粘罕斜坐在帳中,手一揮,道:“傳。”兵士出去吆喝:“宋使晉見。”秦檜走了進去,聶山卻並不動身。
傳令兵又喊了幾聲,聶山還是未動。連帳中的粘罕都愣了,怎麼,宋國派了一個聾子來嗎?由於好奇,粘罕親自走了出來,見對麵的聶山四十幾歲,麵色凝重,昂首挺胸,目望天空,絲毫沒有膽怯之色。粘罕道:“本將乃金國大元帥,有什麼話你可以說了。”聶山這才收回目光,望了望粘罕,將欽宗的手諭遞了上去。
粘罕一愕,忍不住說:“原來你不是聾子?”聶山道:“天朝之臣個個乃健全之人,惟爾女真,才是殘缺之輩。”粘罕大怒:“你裝聾作啞,難道就是要本帥親自迎接嗎?”聶山毫不相讓,道:“你是彈丸小國的元帥,本官是天朝大國的使者,難道讓你來親迎,還能降了你的身份?”粘罕見聶山不卑不亢,也覺佩服,於是以平等身份將其迎進帳中。
坐好後,聶山道:“完顏元帥已經看過我皇手諭,不知做何想?”粘罕假笑道:“很好,很好,早知貴國皇帝如此誠心,本帥就不會出兵了。”聶山道:“那好,請元帥派人跟本官前去收城。”
粘罕喚個兩位部將,俯耳低語幾句,那兩名部將跟隨聶山出來了。聶山見粘罕剛才與部將低語時,神色詭秘,猜知其中有詐,便讓秦檜回京,自己與金人前去太原。
聶山猜測的不錯,粘罕果然另有算計。他既想不費一兵一卒,輕鬆地奪下太原等三城,又想乘宋人不備,突然襲擊。聶山走後,他便與自己的兩個兒子完顏斜保、完顏設也馬統領大軍,駐紮在懷州一帶。
聶山在歸途中,趁夜間甩脫了粘罕的部將,匆匆逃向太原,傳訊副都總管王稟。王稟馬上進入作戰準備。聶山隨後又奔汴梁而來。欽宗聽說粘罕不予求和,隻好派姚古為製置使,統兵增援太原。
再說粘罕,一路率軍連克朔、武、代、忻等州,大軍勢如潮水般逼近太原。宋將劉光世帶領四萬援軍,被粘罕擊退。粘罕下令攻城。在王稟和太原府張孝純的帶領下,太原軍民浴血疆場,男女老少搬石扛木,誓死與太原城共存亡。
太原守衛戰艱難地進行了月餘,雙方都是損傷慘重。粘罕見久攻不下,決定截斷太原的供給,采取圍困之術。如此一來,太原軍民,陷入了飲水和飲食的困境中。
再說金人的東路大軍,在完顏宗望與金兀術兄弟的帶領下,由降將郭藥師為向導,也是長驅直入,接連攻陷相州、浚州、滑州。宋兵中,內侍梁方平領兵駐紮在黃河北岸,金兵殺至,宋兵被金人鐵騎一衝,不戰自亂,金兵掩殺到橋上。駐紮在黃河南岸的何灌望見金人旗幟,命兵士燒斷橋纜,大火一起,橋梁斷毀,金兵被燒者數千。趁亂中,梁方平得以逃脫。金兀術來至岸邊,遙見對岸宋兵,用手一指,道:“搭橋搶渡。”
金人將北岸船隻靠攏,排河而渡。何灌見金兵聲勢浩大,己方將士毫無鬥誌,隻好避其鋒芒,退後三十裏,擺開陣勢。
金人渡河後反複衝殺,何灌死守汴梁西線,背城而戰多日,終被亂騎踏死,部下韓綜、雷彥興,血染鎧甲,最後也都殉國。
金人西路軍首領粘罕聞東路軍直指汴梁,馬上派兩個兒子和銀術可繼續圍困太原,自己率一支兵馬向開封奔來。
軍情十萬火急。欽宗封吳敏為親征行營副使,聶山知開封府、參謀官,加強軍情處理,又下令組建三京及鄧州為都總管府,分總四道兵。以知大名府趙野為北道都總管,知河南府王襄為西道都總管,知鄧州張叔夜為南道都總管,知應天府胡直孺為東道都總管。
各道兵馬倉促組成,像弱不禁風的婦人,在金人的鐵騎到來下,不戰自亂。金人先是攻陷大名府,府尹兼駐軍留守梁書仁及駐軍首領鍾軻被亂刀砍死。接著,金人又陷汾州,知州張克戩、兵馬都監賈亶皆雙雙戰死。很快,麟州及建寧砦等地要告淪陷,宋將楊震陣亡。
戰報傳到京師,太上皇趙佶害怕了,再次命人收拾東西,準備逃跑。
趙佶臨逃之前,突然想起了李師師,此次一別,不知哪天再能相會,於是在蔡攸的陪同下,前往鎮安坊。趙佶見了李師師後,居然還有心情與其行那風流之事。一番雲雨之後,趙佶更是難以別離,於是擁著李師師道:“師師,金人就要來了,和寡人一起走吧。”李師師道:“怎麼,太上皇要逃離京師嗎?”趙佶一歎:“金人勇猛,而且凶殘,留下來隻有任其宰割。”
“可是,我大宋還有那麼多熱血之士,還有那麼多愛國將領,隻要君臣同心,汴梁城就能固若金湯。”
“守城的事,由皇兒和李綱他們,咱們就不要管了。”
李師師雖然是一女子,卻有幾分俠義心腸,聞之呆呆地看著趙佶,第一次感到他是那麼的陌生。
“太上皇,奴家真的沒想到您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聽說為了誓死保衛汴梁,李綱等將領每天巡視城防,已經幾天沒合眼了,而您……您卻還有心思來奴家這裏找點樂子,唉……”李師師長歎一聲。
趙佶無語相對,便匆匆離開了礬樓。出了金線巷,趙佶站了下來,回頭望一眼李師師的西樓,突然有些感傷。蔡攸問道:“太上皇,您在想什麼?”
“唉,寡人在想,朕喜愛師師多年,卻要棄她而去,終是不舍。”
蔡攸心道,難道太上皇想離開京城?
兩人往前走了不遠,突然前麵出現一列巡邏兵,為首一人,身穿官服,喝道:“什麼人深更半夜在大街上行走?”蔡攸護在趙佶身前,也是大喝:“大膽,也不看看來著是誰?”那身穿官服之人哼了一聲,道:“原來是蔡大人。”蔡攸也看出,此人便是剛正不阿的李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