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徽宗退位(2 / 3)

李綱抬頭仔細一看,蔡攸身後站著的居然是太上皇,忙躬身行禮,道:“太上皇,大半夜的,您不在皇宮裏,要注意安全啊。”“不勞李大人費心了。”趙佶擺擺手,與蔡攸匆匆而去。李剛看一眼遠處的金線巷,猜知趙佶定是去找李師師了,忍不住搖搖頭,歎息一聲。

第二天夜裏,趙佶便以到城外道觀敬拜為由,帶著蔡攸及幾個太監出城望南而去。

那蔡攸雖然已近五十,卻仍舊善於諂媚之術。他的升遷一是其父蔡京提攜,二是依仗自己常常在太上皇(當時還是皇上)臉前扮小醜角色,討趙佶歡心。這一次,趙佶帶上了他,為的是一路之上,如果鬱鬱起來,有人可以為他解悶。

蔡攸隨趙佶出逃,自然也想到自己的父親。臨出宮前,蔡攸暗中將一張紙條遞給自己的弟弟親衛郎、宣和殿待製蔡翛。蔡翛看過紙條後大驚,趕緊向自己的老子報信。蔡京隨後便帶著蔡翛及家眷奔出城來,剛出城不久,隻見太師童貫和殿前都指揮使高俅率著一批禁衛追了上來。原來,蔡京的行蹤時刻在童貫和高俅的盯梢下。兩人的親信看到蔡京連夜出城後,將消息報告給主人,童、高是何等聰明,聯想到趙佶的出城,便心中有數,於是也逃出城來。童貫、高俅一直追到泗州,才追上趙佶,而蔡京帶著家人朝拱州逃去了。

天亮之後,趙佶、蔡京父子、童貫、高俅等人帶著一批禁軍出城的消息,迅速傳遍了京師。隻要稍微有些頭腦的人,便能猜出他們出城的意圖,於是守城官兵和京師百姓憤怒了,紛紛向欽宗控訴,一定要重懲這些逃官。太學生陳東等聯名上書,控訴蔡京、王黼、童貫、梁師成、李彥、朱勔“六賊”的罪狀,共羅列了近三百條,哪一條都是死罪。

欽宗趙桓為了穩固自己的政權,本不想向老臣動手,但在萬民憤怒的聲討中,隻有調整領導班子了。於是,欽宗罷了白時中的太宰兼門下侍郎,罷了王黼的特進、少宰兼中書侍郎,貶為崇信軍節度副使。封李邦彥為太宰兼門下侍郎,張邦昌為少宰兼中書侍郎,趙野為門下侍郎,翰林學士承旨王孝迪為中書侍郎,同知樞密院事蔡懋為尚書左丞,兵部侍郎李綱為尚書右丞、東京留守,聶山為開封府尹兼隨軍轉運使。

李綱正色道:“六賊禍國殃民,罪不可赦,萬歲如隻貶了王黼的官,恐不能盡消百姓之憤,請賜死。”

蔡氏集團及童氏集團的首腦一夜間潰逃,朝中大臣紛紛直起了腰板,正直之輩也敢怒陳奸臣之過,請求欽宗重懲王黼。欽宗隻好命開封尹聶山派人趕上將王黼誅殺了,又下旨將蔡京父子、童貫在亳州貶官流放,將梁師成貶為彰化軍節度副使。吳居厚、王漢之

蔡京、童貫等人雖然被貶,仍無法平息百姓怨憤之聲,再加上朝中大臣紛紛彈劾,欽宗隻好下了誅殺令。李彥被抄家賜死,梁師成途中被縊殺。由於蔡京被連貶崇信、慶運軍副節度使,已八十高齡的蔡京在一路顛簸下,不久便病倒了。至潭州界,車輛無法行進,趙二讓焦德看好車輛,自己前去找客店。

附近便有一家,本來,掌櫃的應了趙二,說是還有幾間客房,但等蔡京的車輛過來,掌櫃的向外一看,搖搖頭,道:“對不起,我們客店滿了。”趙二道:“掌櫃的,你剛才說的好好的,不是還有幾間嗎?”掌櫃的擺擺手,道:“滿了滿了,剛才我沒有清點好。”“到底有沒有?我進去看看。”說著,趙二就想往裏闖,掌櫃的攔在門口,淡淡地說:“幹什麼?想來硬的?實話告訴你吧,客房確實還有幾間,但是,我即使讓狗住,也不讓你們留宿。”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難道你們還不知道?你們是不是被貶下放的蔡京一行?你不要否認,一路之上,中原百姓已經四處傳遍了,你們走到哪裏,有人跟到哪裏,並通知所有的酒店、客店都不收留你們,你們誰也別怪,怪就怪你的主子壞事做的太多了。”

趙二還想辨別,蔡京在車內咳嗽了一聲,道:“趙二,算了,我們再想別的辦法吧。”趙二湊到車前,探頭道:“大人,你病成這樣,不先找個地方住下來怎麼成?”

“算了,我蔡京作孽一生,到頭來是該吃點苦頭了,這是報應啊,走吧,走吧。”

趙二隻好吩咐焦德趕著馬車,一行人來到一處破廟住下。

趙佶信奉道教,各地的僧廟有很多被摧毀。廟雖破,還算能夠遮擋風雨。

停好車,趙二攙扶蔡京下了車,焦德將行李搬下來,靠牆放好。焦德比蔡京小不了幾歲,加上幾天沒飽飯,也有些支撐不住了。蔡京歎息一聲,指著箱子道:“趙二,你取幾錠金子,卻換些食物來。”

“是,大人。”趙二取了兩錠金子,剛出廟門,突然見廟外站著無數的百姓。為首客店的掌櫃道:“大家認好了這幾個人,無論他買什麼,瓜果梨桃也好,包子燒餅也好,誰也別賣給他。”

眾人都說:“對,不賣,都不賣。”

人群中衝出一個婦人來,手裏提著一籃子包子,道:“賣包子了,賣包子。”

趙二欣喜地奔過去,道:“大嫂,包子怎麼賣的?”

婦人看看趙二手裏的金子,道:“一文錢兩個,不過,那是賣給善良老百姓的。”趙二慌忙將金子往前一遞,道:“這是一錠金子,我隻要十個包子,好不好?”

“金子?呸,在老娘眼裏隻是糞土,別說十個包子,一個也不賣。”就在這時,旁邊過來一條狗,婦人拿出一個包子,扔給狗,道:“老娘寧可喂狗,也不會讓你們吃。”

趙二無奈地搖搖頭。

眾人漸漸散盡,趙二來到街頭,他所到之處,皆有人跟著,紛紛喊:“蔡京的人來了,大家注意了。”

趙二知道不可能買到食物了,還是去請大夫吧。他看到旁邊有一家“回春堂”,便走了進去。誰知,有人比他還快,“嗖”地一下擠了進去,對“回春堂”的先生道:“先生,瞧到沒有,這位便是蔡京的人,看樣子他是來請你給蔡京看病的,你就自己拿主意吧。”

那先生動了動眼鏡,看看趙二,問:“你真是蔡京的人?”趙二隻好點點頭。

先生道:“那你回去吧,老朽不會給他看病的。”

“先生,您可是醫生啊,醫有醫德,無論蔡大人以前對百姓怎麼樣,他現在是一個病人,您哪能見死不救呢?”

“無論你說什麼,我是不會給他看病的,雖然醫有醫德,但是,我救了他一個人,卻傷了無數百姓的心。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趙二苦笑一下,回到廟裏。焦德見他空手而回,也不禁長歎。趙二問:“大人怎麼樣了?”焦德道:“一會兒清醒,一會兒迷糊,其實我看得出,大人沒有多大的病,隻是餓得沒有氣力了。”

趙二走了出來。此時,夜幕漸漸拉上,天空像一張黑幕罩了下來,黑幕中似有無數的大嘴伸向了破廟。

一聲馬嘶。趙二猛然心裏一動,殺馬!對,殺馬。趙兒回到廟中,從箱子裏翻出一隻匕首來,在台階上蹭了幾蹭,衝著馬走去。但是,還沒等他走近那馬,突然廟後有人道:“乖乖,卸磨殺驢,可憐的畜生,快跑吧,再不跑就沒命了。”說著,那人突然一伸手,一道亮光過去,再見柱子上的馬前蹄一抬,脫韁而去。

趙二大驚,奔跑了幾步,連連呼喊:“馬兒,別走,馬兒,別走。”

廟後那人道:“馬兒,快走,馬兒,快走。”

趙二兩條腿,終是不如四條腿快,轉眼,那馬奔進夜幕中不見。

長夜落寞,破廟淒涼。蔡京昏沉沉中,一遍遍地說著“餓”字。趙二心如刀割,猛然決定了什麼,他走到外麵,慢慢地挽起自己的褲腿,一刀割了下去。

火苗中木柴“劈啪”“劈啪”地響著,一陣香味繚繞進廟內,蔡京鼻子動了動,喃喃地說:“肉,肉……”

趙二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道:“大人,肉來了。”此時,焦德也醒了,他望著肉問:“趙二,哪裏來的肉?”趙二道:“我抓到了一隻兔子。”

“好,好,快給大人吃。”

蔡京吃了幾口肉,氣色好了許多。但是肉是有限的,蔡家畢竟還有十幾口人,大家見了肉,誰能不搶。趙二將匕首橫在胸前,正色道:“誰也別動,等大人吃飽了再說。”蔡京吃了十幾口後,搖搖頭,道:“好了,趙二,分給大家吧,我可以了。”趙二猶豫了一下,道:“大人,剩下的還是留給您下一頓吃吧。”家人一聽,都跪了下來,哭道:“大人,我們跟隨您多年,您不能眼看著我們餓死啊。”蔡京道:“給他們吃。”

“是。”趙二猶豫了一下,還是每人分了一小塊。

但是,這樣的日子,又能堅持多久。何況,整個蔡家的隊伍,要由趙二支撐著,蔡京雖然有了肉,仍然精神恢複不過來,心理上的創傷也難以療治。

幾天後,趙二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了,當他再次將一塊烤肉送到蔡京手裏時,自己被家人們一衝撞,栽倒在地上,由於失血過過,再也沒爬起來。蔡京和家人們終於看到滿身血肉模糊,雙腿已見骨骼的趙二,一個個驚呆了。蔡京熱淚縱橫,哭道:“趙二,想不到你待本官如此。”

焦德上前摸了摸趙二,已經沒氣了。

“大人,趙二已經死了,要不小的將他的肉全割下來?”

“不……不,將他好好地埋葬,埋了吧。”蔡京雖然一生中不知陷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但到了此時,還是被趙二割肉侍主的忠誠打動了。

焦德與另外兩名家丁將趙二的屍體拖了出去,在挖坑時,一位低聲說:“焦大叔,咱們真的埋了他嗎?”焦德道:“大人說要埋,咱們怎麼辦?”另一位道:“焦大叔,現在都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還什麼大人不大人的,你我還是吃飽了各自逃命去吧。”說著,那兩位也不管焦德怎麼阻攔,徑直剝了趙二的衣服,將他身上沒有割過的肉割了下來,然後在廟後生火烤了。

那兩人將肉分成兩大份,一小份,然後一人裹好一大份,背在身後,道:“焦大叔,我們對不住大人了,也不去向他老人家告辭了,這就趕回老家去,希望還能苟活幾年。”說著,投身夜幕中。

焦德拿起那小塊肉,沒舍得吃,用布包起來。

第二天,蔡京醒來,見身邊隻有夫人和焦德坐著,便問:“其他人呢?”焦德道:“大人,都逃光了。”“也好。”蔡京看看夫人和焦德,道:“你們也逃命去吧。”焦德道:“大人,趙二已死,其他人已各奔東西,小的怎麼能再離開呢?”蔡京潸然淚下,左手握著夫人,右手握著焦德,道:“我蔡京一生風光,不想到頭來落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