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見過這麼大的博美,那分明就是一隻狐狸,韓煜是知道的,他不願意承認,我也不再問。
一間叫忘川的壽衣店,一個陽光不羈的店主,一條叫銀月的白狐,還有這條極樂路盡頭那間灰暗的殯儀館,我很難將這些勾畫在同一個畫麵裏,不過這並不影響我喜歡上這裏。
“你好,我叫容彥,我想住在這裏。”
韓煜租給我的房間在三樓,是一間安靜的閣樓,一樓是他的那間叫忘川小棧的店鋪,二樓他和銀月住,局裏總有無人認領的屍體,超過時間會送到殯儀館火化,購置骨灰盒之類的事,我會以權謀私的交給韓煜,時間長了他連房租也不收了。
韓煜除了賣殯葬用品外,也會出去給人做道場,我若休假他不在的時候,我會幫他看著店鋪,很難相信一個無神論的我居然也會給前來的客人介紹哪樣的冥幣在下麵好流通。
韓煜在極樂街眾多的壽衣店小有名氣,據說真有些和他年紀完全不相稱的道行,前來請他做道場的人絡繹不絕,我怎麼看他都像一個道士,隻不過一個法醫和一個道士的組合多少有些不倫不類,但我們很少在這方麵有過分歧,時間長了,銀月也開始親近我,韓煜不在的時候,它會安靜地靠在我身邊。
無聊的時候我喜歡坐在店鋪最靠裏的台階上,銀月依偎在我旁邊清理著雪白的毛發,然後一個下午津津有味地看著韓煜賣弄他的口才,慢慢變成我消遣的一種方式。
進來的老頭背負著雙手,遲暮的臉上掛著很深的哀傷,在一大堆麵值最少一億的冥幣裏挑選,很快就眼花繚亂,好不容易才拿起一疊滿意地交到韓煜手中。
“您這是給老伴還是……”韓煜的表情很沉重,一邊裝袋一邊問。
“閨女,白發人送黑發人,十七歲就走了。”老人唏噓的聲音沒多少中氣。
“您老別太傷心,兒孫自有兒孫福,都是自個的命。”韓煜拿起旁邊另一捆冥幣遞到老人麵前。“您選的麵額太大了,咱姐在下麵用也不方便,您還是給她再選點零錢,這樣也好使得開。”
老人聽著對,一個勁點頭,遞給韓煜一張錢,韓煜接過手,立馬又拿起一個套盒遞過去。
“您給咱姐燒這麼多錢,姐在下麵就一個人也不安全,您還是給咱姐辦張天地銀行的信用卡吧,有了這卡,燒的錢全存在裏麵了,出門都不用帶現金,還能透支消費,下麵pos機基本都普及了,到哪兒用都方便。”
老人不住的點頭,遞到韓煜手中的百元鈔票已經有五張,我撫摸著銀月的頭,哭笑不得的不知道說什麼。
“您剛才說咱姐多大下去的?”韓煜好像還沒有放老人走的意思。
“十七。”提到老人傷心事,聲音越發低沉。
“哎,花季啊,這麻煩大了。”韓煜的表情看上去比老人還要沉痛。
“怎……怎麼了?”老人有些焦急地問。
韓煜把頭探過去,壓低聲音鄭重其事地告訴老人。
“您老是不知道,最近剛槍斃了幾個惡性猥瑣殺害少女的慣犯,前些天才送到前麵給燒了,估計這會人已經在下麵了,現在下麵也不太平,您說咱姐孤苦伶仃一個人在下麵,要是不小心給遇上……”
“那……那怎麼辦,我閨女還小啊。”老人一聽是真急了。
“給咱姐買把槍吧!”韓煜一抬手,手中已經多了一把紙糊的勃克林手槍,和一盒有出廠日期的小盒。“子彈是送的,用完了再來我這兒買,就是這槍是進口的,價格不便宜……”
老人想都沒想買下了槍,離開的時候,韓煜手中的百元大鈔已經變成了十張,回頭看見我臉上的苦笑。
“你賺這錢也不怕有報應,你既然相信輪回,等你下去了,你給自己算過十八層地獄裏你住第幾層啊。”
“這你就不懂了,來我這裏的都是買一個心安。”韓煜晃晃手中的錢不以為然地笑著。“我能賣給他們踏實和平靜,這些是錢不能衡量的。”
我很佩服韓煜的口才,和他的麵相一樣,有一種很自然的親和力,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你明明知道是荒謬的,但總會有一種真誠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