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宏勳本來真的如同風中的微弱燭火,別說握住鋼筆,就算是伸出手來也十分困難,可那一瞬他真不知是哪兒來的力氣,幾乎把下輩子的力量都提前預支了,一把緊緊攥住,隨即緩緩送到自己的眼前,再慢慢放鬆,甚至開始愛憐地撫摸起來,就像撫摸三十年多年前愛人的臉。
龐芳見他居然還是露出了自己最不能容忍的表情,而這個表情在與她相處這接近十年內從未見過一次,心裏的痛苦和震顫也是難以言喻的。她也是女霸主級別的人物,種種不良的情緒都轉為怒氣甚至霸氣,雙目如同醞釀著雨夜裏的電光,在滾滾流動著,每一下閃動都有著極其陰險的含義。
隻不過,這種眼神隻是普通人中的佼佼者,對於於果而言,隻是細雨陣雪而已,跟雲淡風輕沒什麼區別。
“張總,”於果不疾不徐地問,“就是這支鋼筆嗎?”
龐芳怒道:“你讓他自己判斷!別做暗示!”接著對張宏勳說道:“宏勳,你可看清楚,現在社會上什麼騙子都有,你現在精神狀態不太好,可不要被人給……”
張宏勳再次說了句:“住……嘴……!”
龐芳被這兩個字震驚得難以形容,甚至有些發暈,向後倒退兩步,被韓金匙扶住。龐芳雖然是他的母親,他也的確很心疼龐芳,可看上去並沒有驚慌失措。
於果看在眼裏,覺得與其說,此人大概是為了保持自身一貫冷酷高傲的個性,倒不如說更關心這幾億資產的歸屬,就像古代宮廷皇宮裏的爭權奪勢,什麼父子情、母子情、兄弟情,統統要為無上的權力和財富讓路。
也正在這時,張宏遠用前所未有的強硬說:“龐女士,請你不要阻攔大哥仔細看鋼筆吧,這是他最後的願望。”
龐芳用前所未有的陰森語調說:“好,很好,老二,你真的翅膀硬了,對我也可以這麼說話了!我告訴你,我是張宏勳的原配,金匙就算不是張宏勳的親生兒子,也是合法的繼承人,而且我告訴你,是唯一的!你女兒別想得到那一個億的資產!”
張宏遠則正色說:“龐女士,律師和眾多家屬和副總在場,我大哥明確說給你和金匙一人一個億的資產,這已經對得起你早年的援助和這些年來的經營,別忘了你當年隻是幾百萬資產,我們張家已經不欠你的了。我們沒有反對金匙是合法繼承人,但是不是唯一的,這要靠大哥說了算。
“其次,你和我大哥沒有登記,我之前是尊重你,喊你大嫂,處處忍讓,可你一直變本加厲,欺人太甚,現在你對我們來說,隻是那個江湖大姐大,我依然尊敬你,不過不是對待打掃的那種尊敬。龐女士,到底誰對誰錯,人人心裏都有一杆秤。
“況且,我大哥現在還好好地活著,你當著他的麵,就在說繼承權的事,爭奪這一個億,我真感到心寒。如果說當年你真的很愛我大哥的話,現在的你已經隻認錢和權力了。話既然已經說開,你要是想打官司,那也沒問題。但我大哥說的話,大家都可以作證,走法律程序或者走任何別的途徑,我們都奉陪到底。”
龐芳知道現在已經近乎於撕破臉皮,反而冷靜下來,微微一笑,找了個椅子坐上,眯著眼睛打量著於果。
張宏勳老淚縱橫,抖著筆說:“真……真是這支筆……”
接著,他對於果說了一句除了於果之外誰也無法理解的話:“你……還是你……沒變……”
聲音很虛弱,可病房同樣很安靜,大家連咳嗽都盡量避免,聽得比較清楚。
於果點點頭,鄭重地說:“是我。”
張宏勳顫抖著說:“一……一百萬……財務總監……把字簽了……給他……”
財務總監小心謹慎地看了一眼龐芳,看來他就算不是龐芳的人,也要看她的臉色。
於果說:“看來你並不聽張總的話,是嗎?”
財務總監隻得硬著頭皮招招手下:“讓會計馬上把一百萬打到一張卡上,帶過來!”
張宏勳忽然笑了,艱難地說:“於……過來……”
於果大步走上去,俯下身子,不卑不亢地說:“您請說。”
張宏勳的眼睛驟然瞪大了,眼珠子凸起,血絲猙獰,慢吞吞地說:“你……還想……再要……一百萬嗎?”
於果一愣,看了張曉影一眼,張曉影的眼中滿是期待和焦慮。於果掃視了眾人一圈,終究不忍承諾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便說:“張總,我和您侄女還不確定未來,我不能給您做這個保證。所以,我隻能拿找到鋼筆的一百萬報酬,等您侄女真正確定了如意郎君,並且登記,板上釘釘,這一百萬才真正屬於那位如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