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搖晃起來,可是門除了發出吱吱嘎嘎的叫聲,卻仍舊不動彈,他這一著急,喊了出來:“我說……小……小康啊,真不好意思,你大叔喝得暈裏吧胡的,睡到現在你看這兒,你咋把門兒給鎖了?你……你倆現在……方便吧?要是方便的話,能不能給開個門兒?大叔謝謝你們找車把我運回來,還給我抬上樓睡,真讓你們看笑話了嗬!哎呀,你說說……”
他自己嘟噥了大半天,前言不搭後語,可等到整整十五秒過去後,還是沒見任何動靜。
“睡著了?”孟根生想了想,“還是出門了?出門應該不可能。哪有這樣的大喜日子出門啊?”
但他突然怔住了,因為他看到了主臥室的門下角落裏,有一點點明顯的紅色。
孟根生先是嚇了一跳,但接著感到可笑--這都是法製節目看多了,哪有這麼多可怕的事?即便那些節目裏的內容都是生活中的真事,但仍然距離自己很遙遠。自己活了這麼多年,也算是命途多舛,見識過生離死別,好不容易生活走向正軌,一切光明起來,不至於偏偏在這時候這麼倒黴吧?
但那紅色卻開始擴大,而且色澤深得可怕,就像歐美殺人狂電影裏毫不值錢濫用的紅色那樣觸目驚心,卻又像日本恐怖片裏那樣靜謐如冬季的森林。
孟根生卻不是個時髦的人,沒有看電影的享受,他甚至沒見過紅酒酒瓶砸碎後,酒是如何流淌的,因此實在無法判定,那濃鬱的、純正的、聚集在一起緩緩挪動的均勻腥紅,到底是什麼東西。
雖然他已經想到了最可怕的結果,但仍舊不敢相信,這種隻有新聞裏才會發生的事情,突然發生在近在咫尺的房間裏。
直到他再也無法否認這是血之後,忍不住驚恐萬分地狂叫起來,啊啊啊啊地不成章法。他平時幹活很努力,生活經驗也很豐富,可在這方麵卻沒有什麼經驗--要是他的女兒孟靈在這裏,也會立即捂住嘴巴,不敢再做聲。
天知道主臥室裏死的人是誰?死了一個人還是死了多個人?凶手殺人後已經走了,還是仍舊在主臥室裏?
孟根生不相信,這麼多的血會來自自殺,哪怕一個人決意要死,也不見得會采取這麼可怕的方法,除非跳樓,否則很難會看著自身流出如此多的血而死亡的。他覺得,這必然是被人殺害了。可惜,別說凶手是誰,他連死者都不知道是誰。
最要命的是,假設凶手真的不動聲色地仍舊在主臥室裏呆著,本以為家裏隻有這對小夫婦,卻聽到了孟根生剛才的手機鈴聲、稀裏糊塗的喊話聲和搖動門把手的聲音,這還能就這麼算了?
孟根生想到這裏,心下大驚,他總算也是經曆過特殊年代的人,動作也算迅速,很快又很輕捷地把鞋子穿好,然後緩緩退卻,向窗邊摸去,盡量強行壓製住不斷加速的心跳。說實話,他已經能聽清自己心跳聲在腦海裏的回音越來越響,仿佛隨時就會爆炸一樣。
他不知道凶手會不會突然來開門。假設這是從外麵鎖上的門,那也許用鑰匙也能打開,假設凶手在這個屋子裏待得足夠久,說不定知道鑰匙的所在。假設這門隻不過是壞了而已,那凶手極有可能會用鈍器或者椅子將門砸開,強行破門而入。
自己雖然有把力氣,可畢竟六十歲的人了,無論凶手是男是女,多半應該比自己年輕,自己可沒把握跟人家大,再說這可是生死之拚,能別玩命,還是別冒險,他還有家庭,還有日益美好的生活,還有已經開始裝修了的大房子,等著自己去住呢。
念及此處,他連忙去打開窗戶,下麵一陣涼風襲來,的確,已經是深秋,空氣裏初來乍到的寒意已經有些明顯了,尤其是在夜晚。這附近的路燈比較少,而且顏色昏黃,視線很差。
但不要緊,他仍然有把握,因為他在孩提時代就爬過高處掏鳥窩、摘果子,在以前上山砍柴的年代更是登高的好手,雖然歲月不饒人,可底子還在。盡管這樓的地下室是高出地麵半層的,也就是說,二層樓的高度已經接近了高層建築的三層,可他小心翼翼地攀爬的話,應該是有把握安全落地的。
正在此時,門外響起了門鈴聲,這聲音客觀上來說,還沒有孟根生的手機響亮,是一段很柔和也很單調的音樂,可在孟根生聽來,卻十分刺耳,心裏一陣毛骨悚然。
他知道,他必須加快速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