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果看他雖然粗壯猛惡,但都是外表的表象,從其眼神的驚恐程度,就能看出這家夥還是能被“說服”的,就給他輕輕拍拍身上的灰:“誰失去了親人都痛徹心扉,我也失去過,很理解你。但我沒像你這麼遷怒於醫生。醫患矛盾是社會問題,醫院需要改革,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可單就事論事來說,這位醫生,曾經全力救治你的父親,不能因為沒成功,就否認了她的努力,不能因為沒成功,就把她雖然不如你們難過,但也很難過的心情全部抹殺。各位,醫生不是神仙,他們能不能救活一個病人,就得看病人病到什麼程度,或者受的傷是什麼程度,這是現實。你們……都理解一下吧。”
這話說得全場一片沉默,無論是醫院人員還是死者家屬,甚至一旁焦急等待手術結果的其他家家屬們,也都不禁為之側目。
但這沉默也就持續了一小會兒,雞毛撣卻尖叫道:“媽逼,就這麼幾句心靈雞湯,就你媽想把事情糊弄過去了?你挺牛逼是不是?”
可他說是這麼說,卻沒膽量再往前走幾步了,因為他估計他的體格還沒有他哥抗打。
如果是在平時,於果對他的臭嘴恐怕不會熟視無睹,因為於果自認為也不是什麼聖人,誰侮辱自己,就必須得到懲罰。可眼下是路晨的事,自己可不能把好不容易控製住的場麵重新給弄糟了,決不能激化矛盾,因此也就沒多說。
當然,於果的心裏卻想:“你這滿嘴髒話,還真像那個王芝瑾,要是有機會介紹你們倆認識,說不定就成了絕配的夫妻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因此,於果說:“你回去冷靜一下吧,我們不計較你們動手和不斷罵人,那不是自知理虧,是我們理解你們。千萬不要會錯了意,得寸進尺。你們心裏恐怕也很清楚,親人離世再怎麼悲痛,也不是隨便打罵羞辱醫生的理由,再怎麼恨日本,也不是打砸自己同胞購買的日係車的理由。”
雞毛撣和他距離近了,陡然覺得他有些可怕,這種感覺其實是隱隱中發現的,但卻顯得如此清晰,仿佛對方的眼睛能直接變成刀,刺入自己的心髒,頓時有些心虛,抓起手機,叫道:“警察了不起是吧?在武校學了幾年花樣武術很牛逼是吧?等著!等著!我馬上找人收拾你們!”
於果看了路晨一眼,說:“這個人油鹽不進了,那就等著吧,一並把事情全部解決。”
路晨趁著這個當兒,把媽媽扶在一處長椅上坐著,關切地問:“媽,疼不疼?”
路媽媽掉了幾滴眼淚:“沒事,就是有點委屈……”
路晨又疼又氣,悄聲說:“媽,別跟他們一般見識……這些人素質很低……”
路媽媽接過女兒遞來的紙巾,擦了擦眼角,突然問:“這……是你同事?”
路晨愣了一下:“不,不是。”
路媽媽居然破涕為笑:“男朋友?”
路晨大窘:“當然不是!他……他肯定不這麼認為……”
路媽媽不敢笑,怕刺激死者家屬,但卻讚許地說:“我看他靠譜。這小夥的眼神帶著正氣,我也算閱人無數,他真的很不錯……”
路晨居然有些感慨地說:“正氣……也是要靠實力才能有的……”
於果也走過去,路晨大羞,立即朝路媽媽使眼色,意思是讓她不要多說,被人家聽見了不好。
於果問路晨:“你是不是應該跟附近派出所的人說一下,讓他們來處理?”
路晨搖搖頭:“我現在已經讓他們覺得特別不公平了,再要是讓派出所來處理,激化矛盾,他們再用手機發微博在網上大肆宣揚,恐怕老百姓們對此的解讀都是一邊倒,不會站在醫生和警察這邊……”
於果表示明白,沒有再問,隻是說:“阿姨,你要是實在離不開行醫,可以自己開個診所。”
路媽媽歎了口氣:“我就會做手術,不會經營生意,診所就得自己操心,還真不如在自己崗位上隻管做自己的事情……”
那邊的雞毛撣耳朵很好使,大叫道:“你在自己的崗位做好了嗎?”
於果、路晨等人都沒多說話,因為雞毛撣的眼角也有淚花,他們那邊的老人依然哭喊不絕,婦女們唉聲歎氣著流淚,也很讓人同情。
可也就在這時,外麵轟隆隆傳來了大量的皮鞋踏地聲,很多人在張望的同時就被推開,一群凶神惡煞的漢子,大約足足二十多人,正朝這邊快速走來,腦袋大多是刮著青皮,目光凶悍。
為首的家夥又壯又高,但穿著卻很另類,像是一套歌星在演唱會才會穿的誇張服裝,加上墨鏡和怪異的發型,簡直如同鴕鳥成了精化作人形,隻是那種囂張的感覺,是伴隨著殘暴一起彌漫在空氣中的,十分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