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病房門口路過的時候看見俞琬清已經睡著了,捏了捏自己薄薄的存折,還是去了繳費櫃台繳納了一些費用。
“還是正規醫院好,還能分期付款。”
“對啊。我幫你建議的。”忽然,一個聲音從荊如清頭頂傳來。
荊如清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拉緊自己的大衣。
“怎麼了?做什麼虧心事了?”回亦這兩年跟荊如清都混熟了,還能調侃兩句。
荊如清不知道自己臉紅了沒,隻是死命搖頭說:“天冷,冷。那啥,我先回家了,不用跟我媽說。”說完就一溜煙的跑。
回亦剛才不小心看見荊如清脖子上的青紫色的痕跡,臉色陰鬱不知道在想什麼。
“喂,寶貝兒。我今晚回不去了,你把門鎖好啊,省得大鹽巴晚上溜門撬鎖來采花。”逃出回醫生視線的荊如清躲在醫院側門外給樂櫻打電話。
“阿姨情況不好嗎?你是不是要留院陪床?我現在來醫院陪你吧。”聽得出來,生性純良的樂櫻是真的為她擔心。
荊如清摸了摸脖子上還帶著餘痛的痕跡,打著哈哈說:“不是不是。我媽和人吵架的勁頭那麼足,簡直還能再活500年。我是要回家一趟,給我媽取點東西。”
“好吧,那你晚上一個人回家要小心,到家了給我消息。”
“嗯嗯,好的。”
掛了電話,荊如清縮著脖子躲避寒風,加快了腳步去趕回家的末班車。
可惜南方的寒風就是無孔不入。哪怕在它麵前哆嗦顫抖,放低了姿態,它也不會輕易饒過你。就像命運一樣……
積了厚塵的家中還是老樣子,但已經沒有人氣兒了。
俞琬清住院三年多,妹妹荊如沫也是那時候輟學還離家不歸的。
在家獨自生活了一年,在學業和母親的雙重高壓下,荊如清高考時居然還超常發揮了,考了個差一丟丟就能比肩狀元的高分。
那個分數足以讓她遠去北方,去到國內最頂尖的學府深造。
可命運哪裏那麼好改變?
為了就近照顧生病的老媽,荊如清一二三誌願全都填的是滬城本地的大學。好在順利被滬城排名第一的滬大錄取了,也不算太悲催。
給樂櫻發了微信,告訴她自己已經平安到家後,荊如清一頭栽倒在床。
從枕頭底下摸出已經生了鏽斑的小鐵盒來,用力打開。
裏麵是她背著母親,偷偷珍藏的父親的照片。
照片裏的父親把小時候的自己架在脖子上轉圈,兩個人都笑得無比開心。
即使收納在鐵盒裏,但南方潮濕的空氣還是讓這張沒有過塑的照片變得微微模糊。就像遙遠的,已然記不真切的記憶一樣。
“小清,要勇敢!不要怕痛,自己站起來!”荊雪峰鼓勵摔倒的小如清。
“好的,爸爸。”小如清眼裏包著淚,聲音委屈,但還是努力的用小短腿站了起來。
她用第一次的勇敢,換來了爸爸的舉高高和放聲大笑。她騎在爸爸的脖子上,由高大的爸爸帶著自己轉圈。
回憶裏的美好畫麵定格成了照片,成了荊如清很多年來枕在枕頭下才能入睡的平安符。
父親荊雪峰是個有擔當的男人,他最常灌輸給自己的力量,就是要她勇敢。
可藍天青草隻在一瞬間就顛覆成了腥風血雨。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在那天夜裏,不久前還對著她笑吟吟鼓勵她和她一起玩耍的父親從樓頂一躍而下,化為了一攤模糊的血肉。
荊如清一次次悔恨自己在那個時候為什麼會退縮,一念之間便成了心頭上不可磨滅的悔恨。
如果自己當時勇敢些,父親還會那麼決絕的拋棄自己嗎?
而自己現在變得勇敢了,又該去保護誰呢?
荊如清把照片放回去,藏好。月色深沉,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