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感傷
敦煌是一個美麗而古老的小城市。
最開始知道一點點關於敦煌的印象,是曾經年少時看的一部電影《海市蜃樓》,電影中一些模糊的感覺告訴我,那是一個充滿了神奇色彩的地方。後來慢慢從餘秋雨先生《文化苦旅》中“莫高窟”“道士塔”中知道了一些。
5月2日零晨4點1刻,火車到達柳源站,再從柳源乘出租車到敦煌,到達敦煌時已是清晨6點鍾,天還未亮,首先見到的是霓虹燈下的敦煌市,這樣的相見,竟如夢般的與我的夢想相吻合。
接我的敦煌中隊幹部把我安排在敦煌“金葉賓館”,略作休息後,九點租“的士”直奔“莫高窟”,沿路的中外遊客排成長長的伍隊進“千佛洞”參觀,每一組遊客一個導遊,解說著每一窟的年限和曆史故事。
對敦煌曆史完全不了解的我,隻有驚歎盛唐時的偉大,驚異於一千多年的壁畫,色澤竟還是如此的鮮亮可鑒。
當參觀到某個窟時,導遊解說幾處空白的印子,說是某年某月被美國人用粘膠偷走時,所有的中國遊客無一不氣憤怒罵。
“莫高窟”的藏經洞是被一個叫王圓錄的道士無意中發現的,在我還一點兒都不了解敦煌曆史時,當看到餘秋雨先生的“道士塔”中斥責王道士,我也是讚同的。
餘先生寫道:“曆史有記載,他是敦煌的罪人,我見過他的照片,穿著土布棉衣,目光呆滯,畏畏縮縮,是那個時代到處可以遇見的一個中國平民,他原是湖北麻城的農民,逃荒到甘肅做了道士,幾經轉折,不幸由他當了莫高窟的家,把持著中國古代最燦爛的文化,他從外國冒險家手裏接過極少的錢財,讓他們把難以計數的敦煌文物一箱箱地運走,完全可以把憤怒的洪水向他傾泄,但是他太卑微,太渺小,太愚昧,最大的傾泄也隻是對牛彈琴。”
既是一個“到處可見的一個逃荒的中國平民”,豈能擔此重任?
當我千裏迢迢見到了敦煌後,特別是讀了劉詩平先生的《敦煌百年》一書後,其中恰當而中肯的評價,我的思想不再麻木。
劉先生記有:“王道士發現的藏經洞,由於當時官員和學者的麻木不仁,使得王道士與這些藏品長期相伴,在藏經洞的藏品紛紛被運往國外,中國學者得知實情以後,沒有一個人不是痛心疾首的,埋怨當地政府不負責任的有之,指責外國人的有之,在所有激憤言辭中,沒有人比葉昌熾更悔恨交加的了,因為連他自己也承認,他本來是最有機會的。如果說,王道士的文化教養不足以了解敦煌藏品的真正價值的話,那麼像葉昌熾這樣的一流學者總應該具有相應的意識吧,但令人扼腕的是他的腳步在敦煌幾百裏之外停了下來,成為中國人在敦煌傷心史上最遺憾的一個鏡頭,在外國人到達敦煌之前,中國曾有長達七年的時間可以妥善保護藏經洞中的珍品,但是中國與自己的國寶一次又一次地失之交臂。中國,你究竟怎麼了?”
更讓我吃驚的是,《敦煌百年》書中有這樣的文字:“1902年3月,汪宗瀚出任敦煌縣縣令,汪縣令很快就得到了王道士送來的經卷和絹畫,這是發現藏經洞的第二年。汪宗瀚,字栗庵,湖北通山人,與王道士算是老鄉,汪宗瀚熟曆史文化,不愧為光緒十六年(1890)的進士,當他見到王道士送來的經卷後,立即判斷出了這些經卷的不同一般,但他同樣沒有采取任何措施,隻是在1903年冬天,將這一消息寫信告訴了蘭州甘肅學政葉昌熾。”
這不能說不是一種機緣,百年後的我作為一個通山人出現在敦煌,隻是一個普通的參觀旅遊者,可當我讀完這則文字時,震驚得雙眼發亮,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在敦煌史上竟有兩位至關緊要的湖北人,甚至通山人,我不知是悲還是喜。應該說這位通山籍縣令,算是作過努力的。
作為湖北通山人,我真想為這兩位前輩故鄉人共同承擔、彌補百年過失,然而當時整個清政府的腐敗和不重視,他們一個小小的道士,一個小小的縣令又能何為呢?
我悲哀的不隻是王道士,抑或汪縣令,而是天意和天意對當朝的懲罰,以及對後人的警醒。
敦煌印記,給我的感覺是一份太過沉重的曆史話題,不是我這樣的小人物可以評判是非的。
2001年5月14日於鳳池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