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言之過早了,如今我纏綿病榻,哪裏還能想帝裔之事,倒是妹妹占盡聖寵,怕是不久就會有喜訊傳來。”心底實在厭惡這樣的虛以委蛇,明明都不是真心的,偏偏嘴上還得姐姐妹妹叫得這樣親熱,真真是假得悲涼。
寧容華精致的容顏瞬時漫上一抹灩紅,她羞澀的垂下頭,手無意識的撫著腹部,眉睫上染著一抹母性光輝,低聲道:“不瞞姐姐,我已懷有一月身孕。”
初冬的寒氣從指尖一絲絲蔓延上來,我忍不住曲起十指,想用掌心的溫度溫暖它們,然而卻隻換來更徹骨的寒意。
目光定定的落在寧容華尚還平坦的腹部,我聽見自己聲音粗嘎的說著違心之語,“那可真要恭喜妹妹了。”
寧容華抬起頭來,見我失神的看著她的肚子,她下意識的護著肚子,淺淺笑道:“謝姐姐,隻是……”她的話音陡然低落下去,仿佛有無盡的愁緒摻雜其中。
我瞧著她,也不接話,我在病中,郝湘東曾勒令六宮上下不得來打擾我靜養,而寧容華此番前來,定然不是為了炫耀腹中骨肉來的。
寧容華見我久久不接話,隻得繼續道:“姐姐想必也知道晨嬪的孩子是怎麼沒有的,那時貴嬪姐姐尚還沒有身孕,就敢明裏暗裏對付晨嬪的孩子,如今她也有身孕,倘若讓她知道妹妹懷了身孕,隻怕……”
話未落,她已滿臉愴然的跪倒在軟榻前,悲淒的道:“姐姐如今貴為皇貴妃,手握六宮大權,隻要姐姐能庇護我,貴嬪姐姐就是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動我分毫,還請姐姐看在我孤身一人在後宮的份上幫幫我吧。”
見她跪著,我向雲秀使了個眼色,雲秀連忙走上前來,將她攙扶起來,“地上涼,小主要好好將息自己的身子才是。”
寧容華低眸揩淚,見此情狀,就是再冷漠的人也會動了惻隱之心,我剛要說話,卻對上雲秀不讚同的目光,於是話鋒一轉,便道:“妹妹怎不將心底的徐慮告訴皇上,由皇上來庇護你不是最好的麼?”
寧容華俊俏的小臉上閃過一抹黯然,她壓低聲音,帶著幾分神秘的道:“姐姐有所不知,皇上雖然也寵我,但到底比不上貴嬪姐姐,而且皇上也忌憚貴嬪姐姐身後的勢力,否則皇上怎麼肯讓貴嬪姐姐出冷宮?”
她的話讓我渾身一顫,是啊,倘若不是郝湘東忌憚徐府的勢力,依徐淩舞禍害帝裔的罪責,絕對不是廢黜冷宮那麼簡單。
“這些話妹妹還是不要妄議的好,否則讓旁的人聽了去,落下什麼話柄,於妹妹的前途不好啊。”微斂了眸中的驚色,我淡淡的道,郝湘東讓徐淩舞出了冷宮,絕對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可是他到底想做什麼呢?
寧容華的臉色迅速黯淡下去,她楚楚可憐的望著我,眼眸深處含著一抹悲愴,“我並不想妄議晨嬪姐姐,隻想保住腹中孩子,作為一個母親,倘若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那才是天下最悲哀最無奈的事,這宮中已經有一個悲哀的人了,我不想再做第二個。”
寧容華的話如一張巨大密閉的網瞬間將我籠罩,逼得我喘不過氣來,我是失去過孩子的人,能體會這其中的辛酸苦楚。
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洶湧而至。我的孩子,剛剛生下來便被樂大少奶奶奪了去,如今怕也有四歲了吧,隻是我還能再見到他嗎?
眼皮似有千斤重,整個人渾渾噩噩的醒來,月已近中天,郝湘東一臉焦急的守候在軟榻前,見我悠悠醒轉,他連忙湊過來道:“小七,感覺怎麼樣?怎麼好端端的會暈了過去?”
我朝四下張望了一眼,隻見離郝湘東幾步遠的地方著著許多人,有太醫與醫女,也有鬱翠苑的所有宮女太監,他們見我醒來,無一不是露出鬆了口氣的神情。
然而目光再落得遠些,卻是寧容華局促不安的站在角落裏,殿中的光影在她身上晃悠著,讓人瞧不清她的神情。
收回視線,我朝郝湘東漾開一抹笑,伸出手捧著他有些憔悴的俊臉,心疼道:“都是我身子不中用,又讓你擔心了。”
“說什麼傻話,瞧你病著,我恨不能替你身受了,你還說這些話來讓我添堵,你是存心來氣我是不?”郝湘東將我扶坐起來,身後已有人端來熱氣滾滾的湯藥,還未近得身前,就聞到一股焦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