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永遠等你

高考後的那一天,天格外得晴朗,我們排好隊,依次走進禮堂,那是最後一次集體開會,它的名字叫做畢業典禮。

伴著《感恩的心》的旋律,所有高三老師上台領花,我們每個人眼含淚水,是的,我們都知道,她沒有來。

唯一一個缺席的老師,是我們的政治何老師。

還記得剛進入文科班,第一次交的政治同步發下來的時候,她留下了一行清新雋麗的文字:“很早就聽說,你是一個才女,到了文科班,你一定會更加精彩。”正是這句話,讓我突然充滿了學習的興趣,並且一直陪伴著我度過了高考。

她是一個很有細心與耐心的老師,從來都認認真真地聽我們提出的每一個問題,直到我們都弄懂為止。下課的時候,她身邊的同學圍得最多,她常常是在上課鈴響後一陣小跑趕到別的班。晚自習的時候,問題的人很多,她常常講得嘴唇發幹,聲音嘶啞,我們都不忍心繼續問了,她還是堅持,微笑著說,你們弄懂了才是最重要的。

她最常說的一句話便是:“我的力量不夠,大家要群策群力。”二輪複習的時候,她將重點熱點一個一個寫到黑板上,還總是說,你們不要迷信我,你們現在懂得比我還多。從來沒有一副老師的架子,而像一個循循誘導的朋友,善於啟發我們自主學習、自己思考。

我們是普通班,但是政治成績常常超過兩個重點班。何老師總是在重點班上政治的時候,像一個學生一樣去他們班聽課,認真做筆記,然後將知識毫不遺漏地教給我們,因此,我們管重點班的政治老師叫做師爺。

師爺常說,你們政治老師,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人。那段時間,是高三第一次全市統一考試,大家都很重視,可是何老師卻突然離開了學校。後來我們才知道,她的父親得了癌症。她回來的時候,我們的掌聲經久不息,她突然像孩子一樣地哭了,告訴我們,要好好珍惜與父母在一起的時光。

那是第一次見到她的眼淚,也第一次讓我們懂得了一個很多人永遠也理解不了的道理:我們追求的東西,往往最容易忽略的是親情。

日子平靜而充實,每天單調如一地學習,我們迎來了大大小小的考試,終於進入了總複習階段。突然有一天,她匆忙地走進班裏,告訴我們:“以後有什麼問題就問師爺吧,不要不好意思。”就又匆匆地出了教室,隻留下一個背影。

我們不知道,那竟是最後一次見她。

後來去辦公室的時候,看到她那張空蕩蕩的桌子,上麵落滿了灰塵。高考的緊迫感壓抑著每一個人的神經,容不得大腦的多想,繼續奮戰。

6月5號,離高考還有兩天。最後一次上課,老師叮囑考試事項,數學、語文、英語依次講完,師爺大踏步地走了進來。

講完了考試應該注意的知識點,他頓了頓,“你們何老師,天天惦記著你們,每天給我打電話,讓我告訴你們該注意什麼,我都記了滿滿的一大張紙。你們一定要好好考啊,為了你們自己,也為了何老師,更為了何老師的父親!今天上午,何老師的父親走了……”

那一瞬間,我們才終於明白,她是怎樣將自己的心,殘忍地分成兩半,一半裝著年邁病危的父親,另一半,還要裝下念念不忘的我們。

我們帶著淚水,走向高考的考場。

畢業典禮上,教師代表寄語。“今天,很遺憾的,還有一位老師沒有來,”整個禮堂,瞬時變得異常安靜。“她趕回自己的老家,為她已過世的父親送喪……”

他突然轉過身,將眼鏡摘掉。那個曾經被我們評為最嚴厲的男老師,此時竟然哭了。而我們,我們班早已哭成了一片。

照畢業照的時候,我們依次走上板凳,抬頭看看天空,陽光亮得有些刺眼。大樹後麵的窗戶,是何老師的辦公室,此刻,我仿佛看到了她低著頭認真批改作業的樣子,看到了她耐心給我們講題的樣子,看到了她精心在電腦上為我們製作政治提綱的樣子……

何老師,你看,我們一直給你留著一個位置呢,我們每個人的心中也都給你留著一個位置,等你有一天回來,我們一定認認真真地再聽你講一遍課……

一二三,茄子。

我仿佛看到了,何老師梳著長長的馬尾辮,一直垂到腰間的辮子,安靜地坐在那裏,憨厚地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