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熱的太陽高高地掛在天上,懶洋洋地炙烤著大地,曬黃了路旁的樹葉,也曬黑了行人的臉。現在才剛四月底,天氣就已經使人感到難耐的熱;好像夏季已經提前來臨了。
顧雲洲在大太陽底下幹著活,汗水早已經濕透了他的襯衫,他的下頷上還掛著顆顆汗珠,在烈日照射下熠熠閃光。流汗的感覺使他難受,他用手背抹去了下頷上的汗水,繼續賣力地幹活;他其實很想停下來歇會兒;可是,監工在一旁急急地、不耐地催促著:“快點啊!快點!怎麼這樣磨磨蹭蹭的?”這仿佛是駕馬車的人用鞭子在驅趕已筋疲力盡的馬一樣;顧雲洲暗暗覺得這個比喻很是恰當。他每次把沉重的貨物搬上大貨車,都似乎要用盡自身全部的力氣似的;不僅累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還全身酸軟、顫顫巍巍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
“噢,讓我倒下吧!我寧可倒下!”他的心裏有個聲音在不滿地呼喊著。可是,他立即覺得心中一動,想到答應父親要好好工作的話,就又艱難地在心裏振作著:“不,我不能倒下,絕不可以倒下!”但是,他已經快要累趴了;而監工仍然在扯著嗓子大叫:“快點啊!給我手腳放快點!”
顧雲洲隻覺得渾身酸痛難耐,而在烈日當空下,他又汗流浹背,氣喘不已;他開始後悔中午的那餐飯吃得太隨便了,他隻胡亂扒了幾口飯,喝了點湯,就草草結束了午飯,所以,現在隻感到肚腹空空,頭暈目眩。他悄悄瞥了一眼那些與他一起在烈日下搬貨的工人,他們幾乎大部分都脫下了上衣,露出結實的腹肌,黝黑的胸膛,這顯然是長期在露天環境下工作的結果,隻見那上麵全是汗水,猶如淋了雨一樣。“他們看起來都那麼健壯魁梧,我就不同了。”顧雲洲想。他就沒有腹肌,胳膊上也沒有結實的肌肉,有的隻是一副瘦弱的軀體。這時,他感到唇焦舌燥,似乎全身的水分都在烈日下被烤幹了;所以,他向監工說了一聲,就離開去喝水了。
他來到飲水房,拿著水壺對著嘴直灌,那壺裏的水早已冷卻,他一口氣喝光了水壺的水,再盛了一壺熱水放在那裏。這時,一位年紀稍大的、留著胡須的男人對他走了過來,搭訕著說:“老弟啊,累不累,幹這種粗活受得了麼?看你細皮嫩肉的,嘿嘿……”顧雲洲沉默著搖了一下頭,嘴邊浮起一個蒼白無力的笑;他沒有多去理會那個男人,徑自走出飲水房;看到監工又開始在指揮著:“手腳麻利點啊!”這情景驀地使他感到說不出的厭惡。低低地歎了口氣,他無奈地走到大貨車旁,又開始搬運了。遠遠地,他看到陳佑在另外一輛大貨車旁幹活;陳佑也是光著膀子,時不時用脫下的襯衫在擦汗。顧雲洲詫異陳佑也有那強健的腹肌和結實的肌肉,不禁感到自慚形穢了。而陳佑幹起活來那股利索勁兒,更讓顧雲洲自歎弗如!顧雲洲自小討厭體育運動,自然沒有鍛煉出健壯的身軀和豐碩的肌肉,而變成了今天的“手無縛雞之力”!他開始覺得這份體力活不適合自己。他沒想到自己與陳佑相比,是這麼的無能;他感到自己不止身體累,而且心也累!
監工注意到顧雲洲幹活時心不在焉,就不禁怒火中燒,不耐地大吼著:“你在磨蹭什麼?給我打起精神來,認真幹!”顧雲洲驚覺了一下,心中又想到了答應父親的話,於是就拚命加快自己幹活的速度,顧不得自己已經萬分疲累了!上班的第一天就在這種掙紮與艱苦中過去了。
第二天,顧雲洲開始覺得這份工作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一種煎熬。
第三天,他默默忍受著體力的透支,心裏有說不出的苦,眼淚直往肚裏流;咬著牙,他開始想,如果自己去走藝術家的道路,豈不是比這個好太多了麼?
第四天,監工讓他不用來上班了;監工說他要的是像陳佑那樣好的工作模範,而不是一塊“遲鈍的木頭”!於是,他就把顧雲洲辭退了。顧雲洲起先還苦苦哀求了一下,最後看到監工依然堅決的樣子,他也就隻能無奈地離職了。他向還在烈日下搬運的陳佑說了一聲,就羞愧地離開了那個工廠。陳佑愣愣地望著顧雲洲遠遠離去的背影,搖了一下頭,自語地說:“我應該早就想到的,他不適合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