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的天悶熱悶熱的,沒有一絲絲微風,於善一家坐著車來到了懷廬縣最大的菜市場:北門菜市。
這個菜市場主要分為三大塊:一大塊是場內的兩層樓,主要給全縣其他菜市場提供批發服務;一大塊是菜市場前門一條街,主要有政府機關大樓和一些賣拖鞋賣鍋碗瓢盆的小商店;另一塊是菜市場後門一條長兩公裏寬三米的小巷,每天上午路兩邊擠滿了賣各種菜的菜攤。
老於選的是菜市場後門的一間門麵,8個平方,租金300元每月;住房選在巷子盡頭的居民樓,5個平方,租金80元每月。
“走,去看看門麵房。”把住房收拾好之後的老於迫不及待的想帶善善和善善媽去看看即將成為謀生戰場的門麵房。
“把鍋什麼的帶了,順便晚上在那裏做飯。”婉兮說道。
“善善去不去啊?”老於衝著門外閑晃悠的善善喊到。
“去哪兒?”居民樓有一個內院,善善一下車就這裏看看那裏瞧瞧,對這裏的一切都很好奇。
“跟爸爸走。”
“哦。”
一家三口走在空蕩蕩的巷子裏,雖然地已打掃幹淨,但空氣中還是彌漫著幾小時前繁華熱鬧下的百股味道:雞屎,魚腥,動物內髒,爛菜,還夾雜著旁邊一個超大公共廁所裏傳來的味道。
隻要不是太糟,一個全新的環境總是會讓人忽略它不好的一麵,而好奇從未接觸過的一麵。
“善善,晚上喝粥好不好?”善善每天早上上學前,婉兮都會征求善善關於午飯的意見,今天也不例外。
“好。”睜圓了的眼睛看著門前的一切,沒有膽怯,沒有失望,滿是好奇的善善揪著嘴應道。
許久之後,粥好了,老於也乘著月色從外麵趕回來,不知道為了什麼事,出去前隻說了一句有點事。
“善善,來吃飯了。”老於一邊高興的喊道一邊忙活著把剛買回來的兩個菜放進碟子裏。
一家三口圍著塑料凳子坐下來吃縣城裏的第一頓晚餐。
文學作家都喜歡用鋪墊寫作手法,這裏我也小用一下:沒過多久,喝粥這件小事給善善帶來了幾十年難以抹去的噩夢。
“善善,吃吃這個,城裏人喝粥都愛吃這個。”
“這是什麼啊?”善善看著眼前那一大塊一大塊沾著誘人的辣椒汁和佐料的東西問道。
“這是菜邊醃的吧,但好像也沒這麼脆。”婉兮嚐了一口。
“城裏人叫這個榨菜,專門用來配粥吃,那個是鹵香幹,善善多吃點,在家裏這個是吃不到的。”
善善也特別喜歡吃榨菜和鹵香幹,扒拉喝了三碗粥。
“善善,這是爸爸下午買的,今年暑假你沒什麼別的事,每天就寫一篇作文。”老於遞了一本厚厚的書給善善,這也是來縣城最主要的目的,以善善的學習為主。
“啊?”善善定眼一看書上寫著《小學生作文大全》,一天一篇作文這可難倒他了;想想小學畢業數學考了77分,語文卻隻有63分的自己,一寫作文就犯困,半天憋不出半個字的日子太痛苦了。善善滿臉不情願的看著爸爸,瞬間感覺生活都失去了樂趣。
“我要求不高,每篇作文寫夠100字就行了。”老於隨口一說,但在他心中,寫夠100字已經是對兒子很高的期盼,隻是不想表露出來。
“那作文題目呢?”
“作文題目你自己定,想寫什麼就寫什麼。”
“那,那怎麼寫呢?”
“隨便怎麼寫,花花草草什麼的都可以寫啊,我隻要求文合題意,字數不少於100字就行了。”
“那下個星期開始行不行?”
“不行,這樣吧,這個星期你寫一篇,下個星期開始每天寫一篇。有時間多看看這本書,看看人家是怎麼寫的,多學學。”老於補充道。
小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這就是老於留給善善的印象,所以不敢再多說。
“收拾收拾去老大家坐坐。”飯後,老於說。
老大於福生住在城東,經營一個賣冰箱的小商店,老婆孫靜姝主要在家相夫教子,育有一個兒子名叫於耀,比善善小一歲讀四年級,一家紮根在縣城已有十多年了。
憑著三年前的印象,大約走了半小時,老二看著眼前這棟紅磚牆的瓦房子,不是很確定的敲了敲門。
“老二?”大嫂蠻吃驚的說,每次隻有過年回家時才能見麵的,怎麼會大晚上的見到?這麼多年了。
“這麼晚了,才吃飯啊。”老二進門看見正站起身的老大說。
“大伯好,大娘好。”善善按照老於在來的路上教的,進門聲音響亮的向長輩打招呼。
“善善你也好,老二你怎麼到城裏來了?”那個年代,不是家家都有手機,也不是家家都有電話機。想想不是白天來,也不是老二一個人來,老大有點摸不著頭腦。
“坐,坐,坐,你們可吃晚飯了?”大嫂一邊拿凳子一邊說。
“吃過了,你們趕緊吃飯,別涼了。”老二順手掏口袋準備遞一根煙給老大。
“我有,我有,抽我的。”老大快速的拿了煙遞給老二。
“耀耀,站起來,這是你二伯二娘,還有於善哥哥。”大嫂碰了碰還在專心吃的於耀。
於耀和於善一樣都是獨子,不一樣的地方是於耀從小天資聰明且學習刻苦,是縣城最好的小學最好的班級成績最好的學生,剛讀完四年級的他所獲得的獎狀證書塞了滿滿一個抽屜,完完全全是他爸媽手裏的寶,一直小心嗬護著。
而於善從小就是瘋玩飛天武功的主,但本性不壞懂事的他還有點傻傻的可愛,所以大人們很喜歡善善,和於耀的成長環境相比,於善屬於糟吃糟長長大的那種。
“二伯好,二娘好。”於耀抬了抬頭麵無表情的喊了喊,又繼續品味那盆燉雞。
“還有於善哥哥呢。”
“於善。”在於耀眼裏,盡管於善比於耀大一歲,但他從不願意叫於善哥哥,因為他覺得他爸爸比善善爸大,為什麼要管於善叫哥哥呢?
“嗯,於耀。”
大嫂是在家境還不錯的家庭長大的,接受了比較完整傳統的家庭教育,所以每每此刻,特別懂得人情禮儀的大嫂非常生氣,但又不舍得打罵於耀,或者讓他在人前難堪;所以說了句:“你這是遇到了善善這樣的好哥哥,才一直不和你計較這些。”
其實於善根本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說的什麼?甚至都不知道哥哥是指什麼?能吃嗎?
在於善的腦海裏,總想著去玩,去玩自己想玩的事,別人叫他做什麼就去做,也不會想為什麼。
“這不善善要讀初中了嗎?我在北門菜市場那租了門麵準備做早點供他讀書。”老二拔了口煙解釋來意。
“哦,帶善善來城裏讀書,你這有點突然啊,不聲不響的就來城裏了,哪天到的?”老大問道。
“今天下午三點到的,然後把房子掃掃收拾了一下。”
“善善來喝碗雞湯。”大嫂盛好一大碗有雞肉的湯。
東張西望的善善瞬間轉頭看向爸爸,示意得得到他的批準才行。
“看我幹什麼,喝就喝唄,說謝謝大娘。”雖然調皮愛玩,但聽話的兒子,老二還是很滿意知足。
“謝謝大娘。”善善接過雞湯碗來開喝開吃。
“善善真乖。”想想自家的於耀,雖然成績特別好,但全家人都得圍著他轉,大嫂更希望於耀能像於善這樣懂禮貌就知足了。
“乖乖,紅燒肉,芹菜香幹,西紅柿炒雞蛋,鹹剛豆,雞湯,好豐盛。”婉兮說道。
“這麼多一晚上吃的完啊?”一聽到紅燒肉,老二就很有興趣。
“吃得完,這一碗紅燒肉你家老大一頓就幹光了。”
“不愧是親兄弟,我家他一頓也能幹一碗紅燒肉。”婉兮說道。
老大老二小時候家裏窮,每到年底爺爺才會做紅彤彤的紅燒肉,本來就不多的肉還要先讓客人吃,最後自己能吃上的就那麼幾塊紅燒肉。完全是吃一塊紅燒肉想一年。現在各自成家了,一有機會,就猛了勁的吃,一碗紅燒肉一碗紅燒肉的吃,解小時候那十幾年攢下來的饞。
“於耀比他爸還能吃,一個兩斤重雞燉了,中午晚上兩頓就能把它吃掉,然後扒小半碗飯,我和他爸每次就吃吃雞頭雞脖子什麼的。”
“能吃是好事。”老二吐了口煙說。
“好不好喝啊?”看看善善喝完雞湯輕輕的放到桌子上後,婉兮問道。
“好喝,比家裏的雞湯好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