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曾說:“晚兒,如果娘哪一天不在了,你就用草席一卷扔到山底去,千萬別設什麼靈堂,那都是要花銀子的,我最大的願望就是你和你妹妹能衣食無憂,再不行別餓著肚子……”
常晚抬頭看著今天熱辣得出奇的太陽,可她卻抖著牙齒合不上嘴巴。靈堂她設了,墳地她挖了,墓碑她立了。她沒聽娘絮絮叨叨的囑咐,因為她知道娘一輩子想活的體麵,卻因為家窮隻能穿洗的泛白的舊衣。
如今常晚花了自己娘留給她的壓箱底的嫁妝錢,用最後的體麵還娘從不拋下自己的恩情。
娘,你怎麼這麼就走了呢……我不要珠釵不要步搖,我隻要你還像往日一樣站在灶房門前,告訴我這菜鹽放多了,那菜醋放少了!
烈日當頭,常晚站不住,抬胳膊下讓自己昏眩的太陽。胳膊一抬手裏的綠口袋打在臉上。綠口袋裏傳來的溫熱,讓常晚回神。她怎麼接下郭嬸子塞給自己的燒餅的?她怎麼忘了給錢?或者有沒有說聲謝謝?
綠色的袋子遮住臉,常晚幾個步子跑到磚房相接的死巷裏……嚎啕大哭……
她撐了好多天……這次哭完她還要撐著,撐著自己,撐著妹妹……撐起這三間土房,撐起娘曾經撐起的家。
“我該怎麼辦,娘,我該怎麼辦……”她這年她十三歲,未成婦人,還算孩子。
死巷的角落蜷縮著一個滿身臭味的男孩,他從膝蓋中抬起頭,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丹鳳眼。他聽著嗚嗚的哭聲,看著在不遠處的牆邊靠著和他姿勢一樣的女人。她穿著粗布白袍,寬寬的袖子退到了肘,披散的黑色長發垂在她環抱的胳膊上,和她幹淨的白形成鮮明對比……
……有什麼好哭的,能有自己慘?他皺眉心煩,心想著再來裏麵一寸他就把她嚇跑!這裏是他的地盤!
不過,常晚腿邊的綠布口袋引起了男孩注意,那裏麵露出黃黃嫩嫩的邊角!男孩像隻聞到腥味的野貓 ,兩眼放光:這綠布口袋可是入了自己的地盤,該歸我!
一想通,男孩直接趴跪在地上貓著腰順著灰色磚牆移動……還差兩米……還差一米……
男孩的丹鳳眼裏閃著狠厲,他伸出瘦弱漆黑的髒爪子一把向著綠口袋撈去……
“誰!”
哭泣的常晚鼻子沒失靈,她隻覺得周圍的臭味越來越大,一回頭正好看到一個頂著宗黃色成條打縷亂發的男孩,眼睛狠辣貪婪的看著自己的綠布袋,此刻他的手正抓著口袋一角。
“你在幹啥!”長晚一把按住口袋口,緊緊一抓將綠口袋搶回來。
這一刻那孩子眼裏露出執拗的光,倔強的抬頭狠狠的瞪著自己,好像是她在奪了他的東西。
狼崽子!
這三個字就這樣蹦出腦海……
“那是我的!”
果然,這個乞丐惡狠狠不通人性,更不講道理!
“撒手!撒手!”常晚高出男孩一個頭,她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惡臭又來,她趕忙憋著氣,不想多糾纏,她奮力一扯將綠袋子拽過來,連同扯過了髒兮兮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