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福寧宮裏木魚的敲擊聲更響了,和著那一聲高過一聲的念經聲,隻像一道道魔咒,直往人的腦仁裏鑽。
賀蘭雪便是這個時候,吃力的睜開了眼睛。
昏黃的燭火明明滅滅,在她憔悴的臉上籠上了一層細碎的光亮。
偌大的宮殿裏,隻有她一人。
“檀香。”她掙紮著想起來,但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
好在,檀香也正好回來,聽見那細微的好像是幻覺的喚聲,忙衝到了床邊,“娘娘,你醒了?”
“唔。”賀蘭雪虛弱的看著她,問,“現在什麼時辰了?皇上呢?”
“已經醜時一刻了,娘娘,您覺著怎麼樣?要不要奴婢叫太醫過來?”檀香看她臉色極不好,緊張的說。
“不用。”賀蘭雪輕輕搖頭。
她這身子她自己清楚的很,隻怕大限已到。
她不怕死,她這一生雖然短暫,卻享盡榮華,獲得了愛情,沒有比她更幸運的女人了。
隻是,快樂的時光總是太短太短,短到她還沒來得及為他生個孩子。
“皇上在哪兒?”一想到那個深愛自己的男人,賀蘭雪死灰般的眼神又恢複了些許生氣,甚至出奇的晶亮。
檀香瞧的卻是心裏突突的跳,一種不祥的感覺遍布全身,讓她聲音都發顫了,“奴婢這就去找皇上。”
“別。”想到自己病重的這些日子,南宮契幾乎衣不解帶的在旁照顧,賀蘭雪感動之餘,又很心疼。
“本宮現在覺得身子爽利了不少,你扶本宮起來。”她想親自去找南宮契,想給他一個驚喜。
“娘娘不可。”檀香想都沒想就的就拒絕。
賀蘭雪神色一冷,“扶本宮起來。”
聲音雖弱,但威嚴的氣勢一點不遜從前。
“是。”檀香心口一顫,連忙彎身來扶。
起床,穿衣,梳洗,賀蘭雪竟意外的一點沒覺得難受,尤其是瞧著銅鏡裏的美人,她很有種錯覺,她不是快死,而是病愈。
扶著檀香,慢慢的走向門口,那魔咒似的聲音更響了,她不由皺眉,問,“外頭這是什麼聲音?”
“這是?”檀香遲疑了一瞬,才如實交代,“二小姐請的天祿寺的僧人,在給娘娘念經祈福。”
“芝兒來了?”賀蘭雪神色一緩,微微點頭。
“嗯。”檀香垂下眼簾,輕輕哼了聲。
賀蘭雪微微一頓,歎道,“難為她有心,這些年本宮疏忽她了,到現在也沒能給她覓得一門好姻緣。”
“娘娘。”檀香聞言心下一痛,卻哽咽難言。
有些話,還是一輩子爛在心裏的好。
“走吧,皇上大約在禦書房批閱奏折,這些日子,因為本宮的病,他也沒空處理政務。”賀蘭雪自顧自說著,在她眼裏,南宮契的世界裏除了她便是國事了。
然而,費力的走到禦書房,卻沒有找到南宮契。
賀蘭雪很是失望,扶著檀香往回走,突然想到了妹妹賀蘭芝,便問,“芝兒現在何處?”
“二小姐正跟僧人們一起為娘娘念經祈福。”檀香回答。
賀蘭雪鼻頭一酸,“罷,帶本宮去找她。”
這個世上,除了南宮契之外,也就是賀蘭芝這個妹妹是她的牽掛了。
再次回到福寧宮,得知賀蘭芝正在偏殿獨自為她念經祈福,也不差人通傳,賀蘭雪便扶著檀香徑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