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渣喜事
綺色/花期綺夢令
作者:若海末
前言: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兩仙爭風吃醋,隻可惜我不是花仙,而是一個花盆而已。
1、墜入凡間一個盆兒
碧水蜿蜒,水榭流香,畫棟雕梁,富麗堂皇,就連不起眼的屋脊都雕刻著精美絕倫的仙鶴走獸,雲霧繚繞,根根都似是瑪瑙木製成的,然而這裏並非什麼神仙宅邸,這裏住著一群普度眾生的和尚。
據說大法光寺的每一塊牌匾都是皇帝禦筆欽賜,隻因為這裏有一位得道高僧,這位高僧是東華仙君在人間的肉體凡胎。
雖然這隻是傳說,但這並不妨礙一大批慕名而來的少女貴婦,步小蓮就是之一。
此刻步小蓮就蹲在大法光寺門外的台階上,對著一群尚未脫離人間煙火的小和尚談天聊八卦。
“哎,當年東華仙君和清池道人為了爭奪一盆花而大打出手,結果摧毀了瓊樓的一根天柱,玉帝一怒之下,便將他們貶入了凡間。”
小和尚未經世事,顯然入戲頗深,禁不住感歎:“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兩仙爭風吃醋,不過那盆花可是有何奇妙之處?”
“自然,那可是天界讓眾仙神魂顛倒的花仙子啊,天界第一美人!”步小蓮身著一件翠綠色水雲長裙,外攏一層薄紗,頭上斜斜地插著一支鑲金玉簪,隨著身子的晃動一搖三擺,“可惜仙子在一次仙魔劫中傷了元神,隻得化為原形潛心修煉。”
“既是仙界秘聞,你如何得知,莫非你就是那落入凡間的花仙子?”
“非也,非也,我隻是種花的那個盆兒。”
步小蓮說完就覺得問話的聲音挺熟悉,清清脆脆的,如金玉相擊,好聽的緊,她扭頭,就見夕輝裏不疾不徐地拉出一個瘦長的人影。
來人身姿挺拔,一襲倜儻白衣,做工簡單卻考究,發如錦綢,用一根素色的緞子紮著,隨意地搭在肩頭,從骨子裏透出一股恣意的瀟灑風流氣來,他一手背在身後,看著步小蓮的目光淡涼如水。
“風少爺?”步小蓮嚇得花容失色,反應過來後噌地從石階上蹦下來,腳下生風地就要像浮雲一般飄走,她隻覺眼前白影一晃,猛地撞進一個胸膛。
抬頭,風瑾正冷眉冷眼地看著她,步小蓮被他看得脊背發毛,按理說這人的五官都十分精致漂亮,可偏生他不說話的時候,薄唇緊抿著,顯出幾分寡情刻薄的味道來。
步小蓮用手撓了撓頭,嘻嘻哈哈地打招呼:“哈哈哈,風少爺也來看聖僧啊,好巧好巧。”
風瑾也不說話,就那麼涼涼地看著她,眼神像是有了實質的重量,壓得她喘不過氣。
步小蓮張了張嘴,平日裏張口就能吐蓮花的嗓子仿佛卡了雞毛,隻能幹巴巴地往外蹦字:“我沒逃跑,我,我就是來上個香。”
風瑾冷哼一聲,斜睨了旁邊的小和尚一眼,眸似刀鋒:“告訴空凡,再敢招惹我的人,一把火燒了他的法光寺。”
小和尚呆了呆,覺得這話似乎哪裏不對,十裏八鄉的人沒有不知道的,明明是步小蓮看上了法光寺的聖僧空凡。
可是不等小和尚回話,步小蓮突然腳下淩波微步,身形如煙如霧一般飄了出去,眨眼間已經掠到了幾丈之外。沒有絲毫停頓的,風瑾衣炔展動,如影隨形地追了出去。
其實步小蓮講的八卦,雖然沒有幾個人信,但她的確不是順口胡謅。
當年在天庭,花仙子化為原形時,就是東華仙君在悉心照料著,步小蓮身為一個花盆,有幸沾了花仙子的光,日日與東華仙君朝夕相對,暗生情愫,後來他們被玉帝貶入凡間,也許是作為一個花盆太不起眼了些,玉帝竟然忘了將她的記憶抹去,所以在見到法光寺的聖僧空凡時,她一眼就認出了他是東華仙君。
至於現在緊追著她不放的風瑾,是步小蓮在凡間睜眼看見的第一個人。
風瑾是京城風家的小少爺,雖然長得風神玉骨,俊秀風流,可惜脾氣古怪,寡言少語,那日一時興起進山遊曆,歸來的時候就撿了個渾身髒兮兮破爛爛的丫頭,半年後竟說要娶小丫頭為妻。
這一下子可愁白了風家主母的頭,多少個大家閨秀排隊上門他都看不上眼,卻偏偏對一個來曆不明的粗野丫頭動了心。
步小蓮也愁,她初入凡間的時候被風瑾救起,算是欠了他一個情,若是不報完恩,下輩子指不定怎麼給他當牛做馬呢,可是報個恩也不用以身相許吧?
於是,步小蓮果斷跑路了。
隻可惜,還是被風瑾陰魂不散地追了來。
2、風少爺的花心大丫鬟
“啊,救命!”
鳳城是天子腳下,多得是達官貴族王侯將相,像這種欺男霸女的情形幾乎每天都在上演,卻無人敢多管閑事。
步小蓮見那形容猥瑣的青衫男子要將鹹豬手往那女子臉上摸,不由得縱身提氣,行雲流水般一腳踹在了那男子胸口。
被欺負的女子趁機捂著胸口往外逃,腳下長裙一絆,身子眼看要撞上迎麵而來的白衣人,手臂被人輕輕一托,穩穩地站定,她沒鬧明白怎麼回事,回頭一看,那白衣人依然保持著剛剛的樣子,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發絲在背後輕輕揚起,單看背影就美如謫仙,女子看得一呆,竟是連逃跑都忘了。
那男子冷不丁被步小蓮踹了個踉蹌,不由得大怒:“我是新科武狀元柳清池,你竟敢偷襲我?”
步小蓮聽見“清池”兩個字愣了一下,那人已經拎著把嵌滿了金銀珠寶的長劍刺了過來,風瑾目光一寒,一手搭在步小蓮肩上帶著她往後飛花飄柳一般滑了出去,接著袖子一擺,那人還沒看清怎麼回事,卻感覺臉上“啪”的一聲響,身子一歪,連帶著珠光四溢的寶刀摔在了地上。
“你,你給我等著!”男子見討不了好,撂下這句話就急匆匆地撥開人群跑了。
風瑾低頭,見步小蓮仍在發呆,冷冷地哼了一聲:“就這樣你還敢一個人出來?”
“啪啪”兩下撫掌聲傳來,人群往兩邊分開,緩緩走出一人,錦繡長袍,玉扣束腰,長發被金箍束在腦後,一絲不苟的樣子:“閣下真是好膽魄,連慶王府的小世子都敢招惹。”
風瑾卻是頭也沒抬,感到懷裏步小蓮的身子陡然一僵,整個人如遭雷擊的模樣,半晌失聲道:“你是清池道人?!”
來人淡笑道:“在下新科武狀元柳清池。”
“哈哈哈,久仰久仰。”步小蓮心知這就是被貶入凡間的清池道人沒錯,麵上不禁帶了幾分喜色,如果追不上東華仙君,那能賴上清池道人也是好的嘛,起碼是個上仙啊,她這個小小花盆簡直沒得比!就是不知道花仙子現在何處,希望不要出來橫插一腳。
步小蓮不顧身邊越來越黑沉的那張臉,與柳清池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並肩進了街旁的一家酒樓,推杯換盞,把酒言歡。
談話中得知,原來慶王府的小世子是個混世魔王,今日便冒充柳清池之名出來欺男霸女,步小蓮唏噓不已:“那你豈不是要被他攪得毀了清白?”
柳清池執著酒杯,搖頭輕笑:“名利不過是身外之物,要來何用,清池惟願此生執一人之手,行扁舟,賞垂柳,笑看人生,白首同眠。”
這話說得曖昧唐突至極,步小蓮臉上訕訕,隻聽他話音未落,風瑾猛地起身,冷風過境似的,碗碟杯盤唏哩嘩啦地碎了一地,他陰沉著臉,拽著步小蓮的手腕就往外走,步小蓮被扯得踉蹌幾步,扭頭齜牙咧嘴地對柳清池揮手再見。
直到看不見了,柳清池的嘴角才浮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少爺,少爺?”步小蓮被他握地手腕有些疼,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袖口提醒。
風瑾頓住腳步,修長有力的手指捏住步小蓮的下巴,將眼睛慢慢眯起,遮住了裏麵的一道寒光:“步小蓮,你聽好,我不管你是人是鬼,就算是個妖精也罷。這輩子我救過你,你若膽敢沒報完恩就一走了之,我一定詛咒你,生生世世都離不了我。”
步小蓮怔住,等回過神的時候發現風瑾已經走遠了,她跺了跺腳,刻意忽略心底的一絲悸動,忍不住抱怨:“你才是鬼,你才是妖,我明明是神仙的。”
不過轉眼想到自己法力低微到恐怕連個民間的武功高手都不如,不由得住了嘴,想了想,還是追著風瑾的背影飄了過去:“少爺,少爺,咱再商量下怎麼樣……”
3、畫舫風波
因著風家老夫人的關係,風瑾並沒有帶著步小蓮回府,而是就近尋了處別致的客棧住下。大概是剛剛參加完了科舉,客棧內還有不少應試的青年才俊沒有離去,步小蓮混在其中,頓時覺得自己也是個博學多才的人了。
風瑾身子靠在欄杆前,眼角瞄著樓下飄來晃去的步小蓮,瓊玉似的手指握著一根長笛,輕輕淺淺地吹了一曲《十裏紅妝》,引得不少人拍掌叫好,對麵繡樓裏的姑娘探頭隻瞧了一眼,便羞得滿臉通紅。
步小蓮雖然不通音律,但也知道肯定是吹的極好,她覺得與有榮焉,抬頭使勁地朝他揮了揮手:“少爺,再來一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