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嗝的男孩(1 / 1)

打嗝的男孩

老師正在興頭,坐在最前麵的一個男孩突然打起了嗝,嗝聲忽隱忽現。老師想忍住,可嗝聲一次次打斷他精彩的講敘。老師憤怒了,罵了一句:“嗝什麼嗝,滾到門外去。”

男孩垂著頭,拿著皺褶不堪的書本膽怯地朝門口走去。

起風了,寒風從學校旁邊的樹林裏吹來,男孩豎起了衣領,可風像驚慌失措的老鼠直往領口、袖口裏闖。男孩期待著這節課能早些上完,這樣的話,他就可以回到還算溫暖的教室裏。

時間和蝸牛在比賽,真慢。老師依舊神采奕奕地講課,動聽的聲音從門縫裏透出,可男孩卻沒有聽進去任何一句。

課終於下了,可男孩的嗝還是不斷響起。男孩忘記帶水來學校。他本來想向同學借點喝,可他還沒有靠近同學,同學就誇張地蒙起鼻子說臭死啦,滾開。有同學嘲笑他,就你這邋遢像,誰肯借水給你?

男孩認真打量了一下自己,頭發蓬鬆雜亂,臉色烏黑,胸口還有口水的痕跡,衣服的袖口上也有揩拭過鼻涕的印子。

人人都說男孩是班裏出了名的髒孩子,髒得沒有人願意和他玩。每天在課後,男孩總是孤零零地往學校旁邊的林子裏跑,似乎隻有林子的鳥兒才是他的夥伴。

嗝還是不停,男孩想,下一節課是數學課。數學老師是他們的班主任,一個粗暴的老頭。老頭對男孩很不友好,在老頭眼裏男孩似乎可有可無,隻有在大掃除的時候,老頭才會想起他的存在。上老頭的課打嗝男孩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下場。男孩決定逃課。男孩以前逃過幾次課,老頭隻是質問過一次,男孩說了一個輕描淡寫的理由,老頭就沒有追問了。

男孩也知道逃課不好,但他更怕老頭責怪他的嗝聲。男孩記得有一次,他上課時玩了一麵鏡子,老頭把他叫到房間,一左一右給了他兩記耳光。有時男孩上課說上幾句閑話,老頭就瞪著眼對男孩說,你還是去外麵玩去吧,省得影響別人。男孩知道,老頭眼裏沒有他。

男孩決定再次逃課。他跑到林子裏。寒風蕭瑟,樹葉簌簌下落,除了幾隻山雀,其他的鳥兒沒有了蹤影。男孩爬到一棵彎了背的槐樹上。他本來想睡一覺,可天氣實在太冷。他隻好在樹上胡思亂想。他想起父母。父母到沿海打工去了,好幾年沒有見到他們。父母把自己丟給寡居的外婆。外婆是個慵懶的老太婆,對自己愛理不理,衣服也不幫他洗換……

鈴聲響了。老頭的課也下了。男孩想到了第三節課是新來的一位實習老師的課。實習老師很友好,包括對滿臉墨黑的他。男孩想到了昨天實習老師問了自己一個問題,他雖然支支吾吾地回答了一半,老師還是表揚了他。

雖然嗝聲不時響起,男孩覺得要去上實習老師的課。

在課上,男孩強忍住喉嚨裏的嗝,可嗝像一隻蒙不住嘴的蟬,時不時迸出幾聲。第一次,第二次老師聽到嗝聲都頓一下,向他投來征求的眼光。男孩垂頭無語。第三次嗝聲再次響起,男孩本想忍,可他真的忍不住。他很沮喪,他不應該來影響老師上課。但……

老師丟下手中的課本,匆匆跑出教室。同學議論紛紛指責男孩的嗝聲。男孩想,老師肯定是去叫班主任去了,因為在班裏一出事,任課老師總是喜歡叫班主任來處理。

男孩後悔來上這節課。

可隻有實習老師一個人來了。他手裏拿著一個鋥亮的不鏽鋼水杯。男孩知道,這是實習老師自己的水杯,也是這所學校男孩看到的最嶄新的水杯。

老師把水杯放在男孩的桌上,示意男孩喝幾口。男孩看著自己烏黑的全身,再看著老師嶄新的水杯。男孩竟然沒有勇氣去接這水杯。男孩突然躥出教室,捧著臉著朝林子裏跑去。跑到林子,男孩哭泣了起來,哭聲把在槐樹上休憩的山雀都驚醒了。男孩用拳頭狠狠砸開了腳下的一團冰,拚命地擦洗自己的臉。

多年過去了,長大後男孩也成了一名教師。有人評價這位老師,說他把每個孩子都當做自己心中的至愛。麵對別人的評價,這位老師隻是淡淡一笑,笑得像林子裏的一隻山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