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霓虹狂舞,滿根拖著疲憊的雙腳走在忽明忽暗的大街上。忽然,滿根感到內急異常。滿根滿眼尋找方便處,發現一燈火輝煌酒店的後麵有條小巷。滿根想,先去小巷救救急。一拐進小巷,滿根鬆開褲帶立即噴射起來。

這時,一個醉醺醺的男子匆匆地從酒店裏躥出來,往四周掃視了幾圈,也馬上小跑著擠進小巷。

巷子窄。滿根在裏,男子在外。滿根狂射後想出去,可男子堵住了出口。滿根隻好等男子完事後再離開。可男子完事後竟然把頭靠在牆壁上,兩眼呆滯,昏昏欲睡。進出不能,無奈,滿根隻好用夾雜鄉音的普通話說,大哥,讓讓行啵?

呆滯的男子一個激靈,你棗花鄉的?滿根驚疑地看了男子一眼,大哥你怎麼知道我棗花鄉的?男子嘿嘿一笑,就你那蹩腳的棗花普通話,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能聽出來。滿根問,大哥你也是棗花鄉的。男子哈哈大笑說,是啊,我也棗花鄉的,我們是老鄉啊!男子說話一字一頓,一股股濃鬱的酒氣從男子的嘴角不斷溢出。

一聽到是老鄉,滿根潛在的故鄉親切感油然而生。男子開始用棗花鄉的方言和滿根交流了。滿根想,真是怪,來到省城找了幾天的工作,還從來沒有遇到過縣裏的一位老鄉,更不要說同一個鄉裏的老鄉了,可在這狹小的巷口,竟然偶遇到了真正的老鄉。

滿根說我楊家莊的,大哥你哪村的?男子說,我李莊的。滿根說,李莊?我一個妹妹前幾年就嫁你們李莊去了。男子哦了一聲,是嗎?按鄉俗,那我還該叫你舅舅了哦。這時酒氣在巷子裏四處亂撞,兩人的排泄後的尿騷味也被這氣味淹沒。

滿根問,大哥,你咋喝成這模樣?男子說,沒有辦法,在城裏混,哪天不是這樣?滿根說,大哥你當官的吧。男子說,什麼官啊,瞎混混唄。

男子說,對了,舅舅你來這裏幹嘛?滿根說,聽家裏人說外出打工能賺錢,我也就出來了,可找了一個星期也沒有找到合適的活。

男子問,那你這些天住哪?滿根說,在這省城沒親沒朋的,隻能睡街道上、橋底下唄。

男子說,那怎麼行,我剛好結束了這個飯局,走,舅舅今晚就睡我家。滿根說,不好吧,給你家裏人增添麻煩。男子說,舅舅這樣說就是見外了,還有今晚我老婆帶孩子正好回娘家去了,沒事的。

滿根打量了一下自己,黏糊的頭發和臉蛋,烏黑的衣服,裂開嘴的皮鞋,還有那打滿補丁的蛇皮袋。滿根極力回絕,說我這傻乎乎的模樣真的不適合去。但男子拖著滿根的蛇皮袋就走,男子酒後瞬間爆發的力氣拉得滿根一個趔趄。

男子攔下一輛的士。男子說話還是一字一頓並帶著酒氣,顯然醉意正濃。

一到他家門口,滿根嚇得不敢邁步,這哪裏是家?簡直比賓館還亮堂!男子說進去啊。滿根準備脫鞋。男子說,不用脫了,就把這裏當作進鄉下老家的房屋一樣。滿根沒脫鞋就進去了。

男子問,你還沒有吃晚飯吧。滿根說,我就去下麵的小店吃碗餛飩再上來。男子說,舅舅真會開玩笑,咱們鄉裏鄉親的,來我這裏就不要客氣。男子用手一指,說冰箱裏還有些飯菜,你去拿出來熱下再吃吧。

對了,我們得先喝一點酒,男子搖搖晃晃地從壁櫃裏取了一瓶紅紅的酒,倒在桌上的兩個高腳杯裏。滿根喝了一口,說這味怪怪的。男子說,這酒叫紅酒,法國進口貨,貴,但一點也沒有我們棗花鄉的苞穀酒來勁。男子提起高腳杯一口而盡。

滿根也想一口而盡,但吞第一口,就被這酒噎住了。

吃完飯,男子說,很久沒有回家鄉了,舅舅能不能講點家鄉的新情況?滿根於是就和男子聊起了關於棗花鄉的新舊事。男子不時嗬嗬大笑,彤紅的臉蛋,燦爛得像個小孩。

不知不覺,壁上的掛鍾敲了十一下。男子說咱們躺到床上去聊更舒服。滿根隨男子進了一個房間。燈一亮,滿眼的燈火輝煌。滿根驚歎,這分明就是電視裏看到皇帝住的宮殿,但滿根沒有把這話說出來。

男子指著那兩米寬的床說,我們今晚就睡上麵。滿根一坐上去就撲通一聲陷了下去,刹那又彈了回來。這一下一上,駭得滿根半晌說不出話。滿根說,我還是睡大廳的沙發好了,睡這床我不習慣。男子說,是啊,棗花鄉現在還沒有誰睡這種國外進口床墊的,那我們就搬被子去睡沙發好了。

於是,兩人並排各占據一張沙發,仰頭躺了下來。滿根再和他聊棗花鄉故事的時候,男子呼嚕聲漸漸響了起來。滿根感覺自己眼皮也開始打架了……

清晨,滿根聽到清脆的門鈴聲。滿根馬上爬起來開門。這時,男子也聽到了鈴聲,迷迷糊糊坐了起來。

門口站著一位像秘書一樣的女士,看了滿根一眼,問男子道,局長,你家來客人了?

男子頓了頓,擦了擦迷蒙的雙眼,慌亂地看了滿根一眼,嗬斥道:什麼時候鑽進來的叫化子,滾!

滿根還沒有明白怎麼回事,他的蛇皮袋已從門縫裏拋出,骨碌骨碌從樓梯口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