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道夕隨師父延壽歸隱天台山,轉眼間當年初出江湖的少年郎,已經長成了俊俏兒郎。他練成武藝,貫通延壽絕學唯心訣和大佛手印,在山中呆著無趣,便一個人悄悄下山想遊曆一番。

這剛一下山,便撞見了懷璧山三寇殺人越貨的一幕,道夕雖不自認是什麼俠義之輩,但見不得平白無故草菅人命,於是便一路追殺三人至金陵。在垂柳樓內逮住三人,道夕從沒殺過人,便想著將這三個賊人帶到那被他們無辜殺害的一家人墓前,將之活埋,誰知卻無端惹來金陵巡城司人馬圍剿,無奈隻能跟著小道姑蘇子卿來到守缺觀。

一則,他可以在守缺觀避避風頭,二來想看看多年未見的朋友。被靜塵一番逼迫之後,道夕本想一走了之,後來李神諭其中說合,他也看出靜塵並非針對於他,便把垂柳樓內發生之事道了出來。

靜塵聽完道夕一番細說之後,默默無語。道夕是延壽的徒弟,料來也不會是那般為非作歹之輩,隻不過為何巡城司會將其視為江洋大盜,這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蕭……..道夕大師,”李神諭本想稱呼道夕俗家姓名,可一看他那光溜溜的腦袋,於是便又改口。“不知,大師是否記得那為懷璧山三寇一家之模樣?”

被李神諭稱呼為“大師”,道夕愣神了片刻,轉而又笑了笑,回道:“那一家人金陵口音,主仆老少一共十三口人,像是官宦人家。”

“大師是在何處遇見?”李神諭又問道。

道夕想了想,回道:“天台山下。”

“那官宦人家中可有一短發女童,眉間有一顆紅痣?”

“確有這樣一個女童。”道夕之所以接連七日,輾轉千裏不停地追殺懷璧山三寇,就是因了他撞見三寇行凶時,那一家十三口隻餘下一個小女童瑟瑟發抖地藏在馬車裏。他正欲向前搭救,便就見那三寇老大手起刀落,瞬間把女童斬於刀下。那女童連哭泣都來不及,便被劈成了兩半。如此鮮血淋淋的一幕,讓道夕觸目驚心記憶猶新。

當時他沒有急著追殺三寇,而是親手把一家人藏在了山腳之下,故而才花費了多日,追到了金陵城來。

李神諭點了點頭,說道:“那一戶官宦人家,是我朝兵部尚書陳玉問陳大人一家。我今日進宮,從皇上那裏得知,陳大人在往吳越探親途遇賊人,全家身亡。而今日巡城司合圍垂柳樓之事甚是蹊蹺,似是殺人滅口之舉。”

道夕一聽,原來自己一時意氣,竟然無意間卷入了南唐的政治鬥爭之中,他歎了口氣,大感無奈,如今城門緊閉,巡城司人馬盡出,看來是很難逃脫這金陵城了。

一直緘口不言的靜塵這時說道:“朝廷之事,貧道本不想過問,隻是其中紛爭把我這徒兒也牽扯進來,神諭,此事你又如何看待?”

李神諭沉思片刻,說道:“巡城司素來為丞相宋齊丘馬首是瞻,其子宋然便在巡城司內任校尉移植,如此看來此事定與丞相有關。”

丞相?道夕心口顫了一下,大感不妙,這下踢到鐵桶了, “那李姑娘可有辦法助我離開金陵?”

“事到如今,卻還不知是巡城司自作主張全城緝拿你,還是受了丞相之意,若是前者,想來此事不用多久便會平息,若是後者,以丞相之素來之行事,定不會善罷甘休。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丞相行事,向來不會如此大張旗鼓,想來定是他那長子宋然所謂,若丞相知曉之後,這金陵城內的動靜便會平息下來。”

李神諭一番分析之後,這才讓道夕定下心來。可轉念又想了想,這事情沒個三幾日是不可平息下來的,本想著在這守缺觀裏暫避,可自己一個和尚,跟一群道姑呆在一起,似是不太合適。

靜塵看穿了道夕的心思,悠悠說道:“道夕和尚,此時平息之前,你便留在觀內,切記莫要胡亂走動。子卿,你帶他往東院歇息吧。”

“是,師傅。”

蘇子卿應了一聲,便朝道夕打了個眼色,道夕尷尬地朝靜塵打了個輯,跟著蘇子卿出了屋去。

待二人離去,靜塵才轉而對李神諭說道:“神諭,你自七歲入山,拜我為師,轉眼已過去了十八載。”

師傅這是要說什麼?李神諭心中狐疑,卻又不好得發問,於是隻能點了點頭,等待靜塵下文。

“為師看著你長大,知你性子清冷,對人冷淡,特別是對男子更是不假辭色。如今你已經長大,心性變化卻也不奇怪。再者而言,你非出家之人,為師自不可能要求你什麼,但大是大非,還望你拿捏好分寸。”

李神諭一聽靜塵的話,心裏撲通跳了起來,師傅難道是看出了我的心事?她不敢抬頭去看靜塵,“徒兒謹記師傅教誨。”

靜塵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道:“垂柳樓一事,還望神諭置身事外,莫要牽連了進去。你雖身在帝王家,但隻是一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