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來的女友

被采訪人:溫義,男,45歲,某事業單位機關汽車隊隊長,初中文化,駕齡二十六年。

采訪地點:東城區南池子路某事業單位機關辦公大樓溫義辦公室。

溫義的故事是從一個文友那兒聽說的,他是那文友妻子的表舅,文友說,他妻子的表舅和表舅媽的結合很浪漫,他有一次開車出門辦事回家晚了,在西單附近碰上了一個無助的女孩,他把她送回了家,後來倆人交朋友,結了婚。昨天晚上我給溫義打電話,自報了家門,提到我那文友,他說立平倒是給我說了,不過我有什麼可寫的,開了半輩子車,沒點光榮業跡。我說咱們隨便聊聊。他說你要有時間明天上午過來吧。我找到他辦公室,敲了下門,一個看上去很精神有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迎了上來,他給我倒了一杯茶,我們慢慢聊了起來。

我爸爸就是這個單位的老職工,我接班來的這個單位,我來後領導看我機靈,讓我跟老師傅學開車,那年我才十八歲,跟了快一年車,才敢單放我。那時汽車少,幹司機的也少,所以我開上車後,全家人都很高興,好像我們家出了個人物似的。後來我就開我們單位的那輛紅葉麵包車,車舊是舊了點,但發動機還可以。那時路麵上的小車還很少,出租車根本還沒有。

那時可沒有現在年輕人浪漫,大部分的對象都是別人給介紹的。女孩子喜歡穿工裝,就是一種淺藍色的工作服,還喜歡留兩條辨子甩在腦後。用什麼化妝品,幾毛錢買袋雪花膏用就不錯了。哪像現在,女人的化妝品花樣繁多,人一化裝就見不到真人了。過去你臉上、脖子裏哪兒有個痦子都看的清清楚楚。那是有一天晚上,我去北京站送出差的人回來的路上,開車走到西單影院外的地方,那時已有十一點鍾的樣子,路上既沒有人也沒有車,很冷清很寂靜。公共汽車也應該沒有了。天很冷,昏黃的路燈光裏我看到一個人站在右側的站牌下,很無助的向東張望著。我踩了下刹車,向邊打了一把方向,放慢了速度。我看清了,路邊站著的是個姑娘。我停了車,坐在車裏沒有動。前看左看,隻是不向姑娘看,我心裏有些興奮還有一點點緊張,我想象著她會上來柔聲問我:師傅,你去哪兒,能不能捎我一段。可等了一會,又等了一會,她始終沒有上來搭話。我坐在車裏也有點坐不住了,我發動車想走,可車快到女孩跟前時我又莫名其妙停了下來,我鼓足勇氣從車窗裏探出頭問:小姑娘,你去哪兒?她怯生生的說:我去中關村。我想了想笑著對她說,上車吧,順路,我捎你一段。那時人與人之間沒有太多戒備心理,沒有現在這樣複雜。她猶豫了一下,向我笑了笑,一邊上車一邊說,謝謝你了,師傅。

認識後我經常到商學院門口接她,她那時在那個學校上中專。後來我終於俘虜了她。頭一次在西單站牌下停車拉她我是說了假話的,我們家當時住石景山八角北裏。新婚之夜時她笑著問我:你是不是頭一次看見我就打上了我的主意,趁火打劫是不是?我急忙辯白,我是看你可憐才送你的,萬一你碰上壞人怎麼辦?我也算英雄救美吧。

那時候幹司機這個行業的人數少,所以司機這個職業在當時還是很吃香的,別人見麵也會高看你一眼。雖然我開的那車車身上已有些掉漆,但走到哪兒還是能引來許多羨慕的目光。嶽父家也以擁有我這麼個女婿為榮,每次去了都是好吃好招待。星期天車就是放在家門口,我也不開車去,一是為公家省點汽油,二是去了丈人家能喝酒。一到星期六晚上,我就對愛人說,明天去你們家看看老人吧。妻子說,你是真心去看我父母,怕是又想去我們家去解饞吧。我們家有哥有弟,再說他們歲數也不算太大,現在還不用你去盡孝心。我回話說,你這話怎麼說的,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我有那麼沒出息。再說了,一個女婿半個兒,他們盡他們的孝心,咱盡咱的,一個星期了,怎能不去看看老人呢,你這做女兒的,還不如我這姑爺哪。

我們那時候開車是人躲車,現在開車出門是車躲人。那時候人出門,看車來了老遠就站下了。那象現在人都敢騎著自行車在汽車的縫隙裏鑽。那時候馬路沒有這麼寬,汽車也沒有這麼多。除了首長們能坐的上小車,一般人偶而能坐回麵包車就不錯了。那象現在,是個人物都開著自己的汽車。溫義的回憶把我的思緒也拉回到了過去,記的八一年我入伍到北京時,坐在到車站接我們的大轎子車裏,覺得好新鮮好舒服,看著車兩旁閃過的景物、汽車、人流,總覺得兩隻眼睛有點不夠使的。心想有一天我要開上這車該有多神氣。後來在新兵連去幫助菜農收白菜,看到坐在解放卡車駕駛室裏的老兵司機我又想,我不奢望開那大轎子車了,能開上這大解放也就心滿意足了。溫義的臉上寫著笑意,那個時候他能有那麼浪漫的愛情,他真是個幸運兒。現在想來都滿有詩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