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記憶(2 / 3)

張連長坐在連部裏,望著桌上攤開的一封信發呆。他的心事隨抽屜裏一摞信的增高而加重。

“文書,給我買瓶白酒來。”

“連長,你……”。

“快去。”

又是深秋季節。

兩年前部隊奉上級命令開赴南方前線。戰前動員後,大家都開了戒,不吸煙的吸煙了,不喝酒的喝酒了。光華當兵幾年連雙襪子沒買過,這一點連長最清楚。他每月都把節省下來的津貼費郵回家去。他家中隻有一一個奶奶和一個還未成家的哥哥。這是他在戰前家庭成員表上填的。連長從櫃子裏翻出他戰前寫下的遺書。

遺書

黨組織:

如果我光榮了,請不要把這消息告訴我奶奶,她老人家為我操勞一生,我不想讓她老人家再為我難過。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五連戰士:李光華

“連長,酒買回來了。”

“噢,你去吧,我自己待一會。”

張連長坐在那兒獨自喝酒。這事怎麼辦?指導員是剛換的,他什麼也不了解,什麼也不知道。這不告訴光華的家人總不是個辦法。他哥哥每次來信總說,家中很好,說每月寄去的錢,奶奶都給你攢著,就是老念叨你,想你。你如能請下假來,回來一天也好。奶奶的身體這段時間不算好。把光華送回去看看,這怎麼能行?他奶奶,哥哥能接受得了這事實?可不送,這編信的滋味……光華失去了一切,這都是我的責任啊。我作為兄長,作為一連之長沒保護好他。我對不起他,對不起他的家人。半斤酒下肚,張連長眼裏盈滿了淚。他捧起照片凝視著那年輕的臉龐,眼前出現了那個特樸實能幹的山東小夥。

“小李,吃藥了嗎?”‘

“連長,處分我吧,我後來睡著了。”

“不,小李,怨我太大意,讓你在外凍了半夜。”

“不,連長,真的怨我……”光華說著掉下了眼淚。

“小李,好好休息,待會讓炊事班給做點麵條吃。”

“連長,就有點感冒,不要緊的,您別費心。”

“誰病了都這樣,小王你告訴司務長,給小李做點麵條端來。”

那是半夜搞軍事演習,他自己獨占了最高的一個山頭,連隊撤回時,他沒得到口令,自己在夜深人靜的山上一直趴到天亮。部隊回來已是深夜,大家吃了點飯都休息了。當查鋪發現他不在時,可把我嚇壞了。我沒有驚動熟睡的戰士們,自己叫上文書上了山,在山頭一塊巨石下找到了他。他緊緊抱著槍,趴在那裏睡著了。

還有那次……

戰場上,到處彌漫著火藥味。山穀中不時傳來冷槍聲。寂靜的夜晚,那槍聲聽來特別的清脆。

“一班完成任務很好,二班作好準備零點出發。”

“連長,讓我帶路吧,我已熟悉路線……”

“不行,下去休息。”

“連長,我已交了入黨申請書,再說看咱這身架。”

“那,李光華帶路跟二班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是,請連長放心。”

那次接到上級命令,通知我連利用夜間霧大,能見度低,向山上的一個秘密火力點運送彈藥。沒想到碰上了地雷,走在前邊的他……

“村西頭李老太太,兩天兩夜沒吃沒喝了。”

“也怪可憐,沒個閨女孝順。”

“不是有個孫子去當兵了嗎?這時候了,還不拍個電報。”

“聽說咱們鄉一次從前線送回來七個骨灰盒,其中就有咱們南鄉裏的一個,據說就是李家的那娃。”

“沒聽說。”

“前段倒是聽有人這樣說:有次在前線單獨執行任務,他冷不防被幾個敵人從後邊上來下了槍,裝在麻袋裏被帶走,在路上突然碰上敵人自己埋下的地雷,四個敵人都給炸死了,他從炸壞的破麻袋裏鑽出來,見胳膊上、腿上全是血,他咬了咬牙掙紮著站起來,試了試腿還能走,胳膊還能動,他撿了把槍上炸下的刺刀,把四個敵人的腦袋割下來,用破麻袋背回營地,就癱在了那兒。聽說最後給弄了個什麼英雄稱號,腿、胳膊都好了,保送上軍校了。回來就成軍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