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偉怔怔地看著父親,看著蒼老了許多的父親,瘦削的臉上縱橫刻滿了皺紋,頭發花白了,一雙幹枯的手上,明顯地爆突著幾條青筋。
閃回:父親擔糞。父親割麥。飯桌上粗淡的飯食。父親穿著帶補丁上衣的身影。發愁的神態。背著孫子的滿足。又是發愁的臉龐。眼前的父親。父親的話外音:“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等我閉了這雙眼,等我閉了這雙眼……”
母親木然的坐在椅子上,一臉哀情,欲言難言,欲淚無淚。“老二,娘求求你,你去吧,讓你爹養養神,喘口氣。”王偉:“爹,你別難過了,我寧願打一輩子光棍,也不去朱家做招女婿,這可行了吧?”父親慢慢坐起來,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說:“爹不是讓你打光棍。你去和她商量,她要願意,咱出幾萬塊,娶過她來。你存著一萬多,賣了這窩豬娃我這兒也有一萬了,咱現在有的是錢。錢花光了,爹的任務完成了,躺在棺材裏也高興。爹不該打你,爹錯了。”
街道上。
一塊黑板報上,大標題是:“抓好精神文明教育,樹立好的村風民風。”蒼頭小字寫滿黑板。黑板下,四人席地而坐甩撲克。有圍觀者弓著腰在那兒看,牆根有曬太陽的站在那兒。
“李家莊的今古奇觀,二順要給朱家的小寡婦作招女婿了。”村民甲說。乙說:“狗困的急了還攆母豬呢,二順著了急,撈著個女的就行。”眾笑:“哈哈哈……”丙:“哎,小聲,來了。”繼續神秘的說笑。王偉費力的拉著車土從人們麵前走過。
一幫三、四十歲的婦女,有的手拿鞋底納著,有的領著孩子。
甲:“養下孩子該姓麼,才不好辦哩。”
乙:“聽說肚裏已有了他的娃,要不她那麼急,去托人說媒。”
丙:“現在,什麼樣的新鮮事都有。”
她們望著拉車走過的王偉的背影議論著。
王偉屋內。
王偉坐在寫字台前低頭沉思,嘴裏叼著煙。有人敲後牆,王偉看看手表,十一點零七分。站起去開外門。
外門口。王偉拉開門,不覺一怔,李豔香站在門外。王偉顫顫地說:“你快回去。”李豔香:“不,我要進去。”“碰上人沒有?”“鬼也沒半個。”王偉閃開身,讓她進去,伸頭看看膝黑的街,急忙將門關上。
王偉屋內。她沮喪,傷感,不知是冷的發抖,還是氣的發顫,眼圈發黑,嘴唇發紫,坐在床沿上,半響無語,隻是呆呆地,發恨地看著王偉。王偉怯怯地低著頭,莫然坐在寫字台前的凳子上。她兩隻手反插在屁股下。經過好大一陣的沉默,李豔香說:“我知道了,什麼都知道了。沒想到你爹會這樣,我來就詢問你一句話,你是怎麼想的?”王偉:“我,我……爹讓我和你商量,多給朱家點錢,把你娶過來。”王偉說著走過去坐在豔香身旁。“你爹再有錢,我不來你們家,我不能離開無依無靠的孩子和婆婆。我一走,那個家就散架了。別人說什麼閑話我不管,我就是要招一個女婿。”王偉:“我,我,我不能……”李豔香:“我知道,你怕你爹氣死;怕那些爛嘴們挖苦你,怕人家小瞧你。咱這鬼山溝,就不勝大城市開通!男的興娶女的,女的就不興招男的?”
王偉:“我,我不能……豔香,你罵我,罵我爹,我不恨你,一切都怪我。隻求你原諒我,再不要把我掛在心上,咱這就算最後一次坐在一起說話了。我,我送你回去吧……”
她怔怔地坐著,失望地看著王偉,兩顆淚珠在眼眶裏閃動,撲地掉在衣服上。她突然撲倒在王偉的懷裏,低聲哭泣著說:“王偉,我萬沒想到咱倆會落到這麼個下場。說真的,這陣子我不是可憐我,我是可憐你,可憐你打一輩子光棍。當初我沒有能嫁給你,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有膽量,咱還能結成夫妻。你爹要能擇個日子,三年死還是五年死,我等你。那孩子是他朱家的,我還能給你養一個,可你……沒勇氣,怕!”停了一會她又說到:“這陣子,我不能不告訴你了,怕你以後更傷心。我婆婆娘家的遠房侄子,要過來當招女婿,我原先嫌他人笨,不利索。既然和你成不了,我隻得屈就那個家了。可我丟掉你,我傷心,我傷心啊……”她強忍著小聲哭著。王偉聽了這些,覺的更傷心,也唰唰地掉淚了。兩人抱在一塊痛哭……
王偉從哭中醒來,抬起頭說:“豔香,別哭了,我雖然二十九歲的人啦,但我有人格,有道德,沒有損害你、汙辱你。今後咱們各自好好的過。不要傷心了,我送你回去吧。”“幾點了?”王偉答:“一點半了。”
街上。雖然繁星滿天,但仍是黑的很,兩人並肩走著。王偉的獨白:“走完這一截短短的路程,我將永遠失去她,這種生離,要比死別更為痛苦,難受!”兩人緩慢前行的腿。獨白聲音繼續咱起:“是我的父親使我失去她嗎?不是。父親很希望讓我得到她。是我要失去她嗎?不是。她愛我,我也愛她,我更希望得到她。然而,我又不得不失去她。是誰使我失去她呢?”王偉一人在夜色中獨行。獨白繼續:“在這茫茫的夜幕中,我茫然不知所答。”
村外。早晨王偉推車上路,回頭向井台看了一眼,那兒沒有人影。王偉騎車上路。
家中院內,“今天是集,你去賣豬娃吧,小的十斤,大的十六斤。該賣了。”娘說。“我去。”王偉推出車子,往自行車後架上綁了兩隻柳條編簍……
集市上。人山人海,車水馬龍,聲音嘈雜。牛馬市,豬市。自行車後架簍內的,用繩子拴在樹上的,被人提起稱斤兩的大小豬們哼哼聲、尖叫聲和著人們的說笑聲、討價還價聲奏成一隻獨特的交響樂。吸煙的老農;穿著呢子上衣的中年人……
“誰的豬娃?”王偉正和一個賣豬的同行蹲在一邊抽煙閑聊,一聲充滿傲氣的女尖音傳來。王偉回頭一看,是個漂亮姑娘。同行搭訕到:“小嫂子,過來看看咱們的怎麼樣?”楊石秀說:“真酸,你願意叫,我還不願當小嫂子呢。”楊石秀:“這到底是誰的豬娃?”王偉:“我的。”楊石秀:“賣不賣?”王偉:“怎麼不賣?”王偉漫不經心、若無其事的回答著。許多人向這時髦女郎行注目禮。腳蹬一雙時髦高跟紅皮鞋,使她挺胸、收腹、撅屁股,肉色襪子和皮膚合而一體,窄而緊繃的褲子,使豐滿的大腿給人一種肉感。天藍色上衣顯的高雅,清爽,白淨的脖子,漂亮的臉蛋,發亮的燙發,有神的眼睛。王偉看著姑娘,想入非非了。楊石秀:“咋,你看我不像個買豬的?”王偉:“你又不是研究心理學的?”楊石秀:“你懂心理學?豬娃多少錢一斤?”王偉:“兩塊二。”楊石秀:“去了慌吧,大行市,都是兩塊。”王偉:“二塊一,賣你一隻。”楊石秀:“二塊。賣不賣?不賣就算了。”王偉:“賣你一隻。”楊石秀:“揀大的,稱一隻。就要這個。”王偉借稱稱豬娃。“十七斤。”楊石秀;“不對,你打到十六斤上。”王偉慢慢向裏擠稱砣繩,老是向下墜,擠到十六斤上,隻高一點。楊石秀:“我不說這兩塊錢,是說你的腦袋不純,小看我們女的。”王偉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她接過豬,細細看了一番,扭身走出十步遠,放進她車子後架上的一個鐵絲籠子裏。過來遞給王偉三十二元錢。她略一沉思。說:“再要一隻。”“稱這一個,不,要這隻。”石秀提起一隻。“十五斤七兩。”王偉喊到。“也算十六斤吧,三十二塊。”楊石秀接的一刹那,豬娃一聲尖叫掙脫手,在人縫裏亂鑽亂撞著跑走了。王偉一邊去追一邊說:“你不抓好?”楊石秀說:“我還沒抓住,你就撒手了。”王偉在人流中擠不動,又忙返身回來,拴好簍蓋,複又擠入人流。王偉滿頭大汗擠回來,兩手空空。“沒追上?”同行問。“沒有。”王偉垂頭喪氣地答。
王偉:“我已遞到你手裏,是從你手裏跑走的,給錢。”楊石秀:“我還沒抓住,你就撒手了,這錢我不出。”賣豬的中年人為王偉說話:“姑娘,願你,接到手,怎不抓牢?”“姑娘,給他三十元散了。”“就是,穿著那麼高級,怎這麼小氣?”“女人嘛,生性就小氣。”楊石秀說:“誰作證人?到派出所說理去!”一時大家都啞了。“去就去。”王偉說。楊石秀囑咐同伴看著車子。王偉推上車子,相隨上了路。
相隨走到一個幾乎沒人的拐彎處,王偉氣呼呼地將車子靠在牆上。“不走了,誰和你臭娘們打官司去,拿錢來!”楊石秀:“你罵人,看我拿臭鞋打你的嘴!”王偉:“誰怕你隻爛破鞋。”楊石秀火了,果真脫下一隻鞋向王偉砸去。鞋將挨住王偉的嘴了,被王偉伸手抓住。王偉也惱了,拿鞋準備往房頂上扔。楊石秀怒喝到:“你敢。”楊石秀像一頭怒獅立在那兒,王偉準備扔鞋的手停住了。王偉揭開簍蓋,把鞋扔進去,惹的幾隻豬娃哼哼直叫。楊石秀忍不住咯咯笑了。一邊笑著,一隻腳跳著,過來了。扶著車把說:“我的一隻鞋,沒你的一隻豬貴,快拿出來,讓人看見笑話。”王偉說:“再抓你那臭鞋,怕我下輩子倒運,還打光棍!”說著走到一邊去。
楊石秀自己拿出來磕磕土,穿上。又拿出手帕擦了皮鞋麵。盯了王偉幾眼,看的王偉心有點發慌。楊石秀:“咱們是去評理,不是在這兒生氣,走。”王偉挖苦地說:“我也不是來這兒相女婿,走就走。”楊石秀怒中帶笑,笑中帶怒的說:“你這個小光棍,當心我這隻皮鞋再飛到你嘴上去。”
派出所內。“都有責任,各損失一半。”一位穿新式製服的中年男子坐在桌前說。王偉:“同誌,不行。”一邊說一邊遞過去一支煙,自己點上一支。楊石秀把十六元錢放在桌子上。中年人一邊吸著煙一邊慢慢的說到:“不行也不行,這是最公正的裁決。怎麼你都比不上人家一個女同誌開通?”王偉答到:“回去交待不了家裏。”楊石秀:“你是光棍漢,又不是妻管嚴。”王偉:“我有老婆,在丈母娘腿肚子裏哪。”楊石秀笑的咯咯直不起腰來。中年人也笑了。中年人:“事情既然如此,都得吃虧,不要誤了好買賣,快賣你的豬娃去吧。”王偉拿起桌上的十六元錢裝進上衣口袋。“謝謝。”“沒什麼。”
外麵。王偉推車走著,她在後跟著。楊石秀說:“打了一場官司,也不知你是那個莊的?”王偉氣鼓鼓地說:“李家莊。”楊石秀問:“叫啥?”王偉:“二順。”楊石秀又咯咯咯笑了。楊石笑:“這麼個好名字,還找不到媳婦。”王偉又好笑又好氣:“我有沒有媳婦,關你什麼事?”王偉回頭瞪了她一眼,騎車就飛。後邊飛來楊石秀的喊聲:“改日到你們村照相,請多關照。”
王偉屋內。夜晚,王偉和衣躺在床上。眼前疊印出:楊石秀俏麗的臉蛋……一隻腿跳著……問名字後的笑態……王偉想著想著笑了。
被窩內。閉上眼,楊石秀的畫外音響起:“……小看我們女的。”“……快拿出來,讓人家看見笑話。”“你這小光棍,小心我這隻鞋再飛到你的嘴上去。”“你是光棍漢,又不是妻管嚴。”“去你們村照相,請多關照。”王偉睜開眼,拿過一張信紙,在上麵大大的寫了五個字:單相思,無聊。
早晨院子裏。“老二,今天陰天,別出門了。”“行,吃過飯我去拉幾車圈土。”早飯後,天轉睛了。“娘,天沒事了,我去,晚不了。”“給你爹抓兩付藥來,這是我去張莊叫馬中醫給開的藥方。”
街上。“走,看新女婿去了。”小孩子們喊。大人甲:“小寡婦娶女婿了。”大人乙:“是個老頭,不是小夥?”大人甲不知說了句什麼,一夥人哈哈大笑,王偉急推車走過街麵,在村邊下意識的向井台回望了一眼,王偉騎車上路,身後響起嘹亮悠揚、婉轉綿長的嗩呐聲。王偉急蹬車像要飛起來……王偉無力的蹬車……王偉的自行車前輪半個下了溝,他伸直兩腿,停住,繼而提回車頭。王偉木然的坐在攤前……王偉坐在小飯館內獨飲……耳邊一直回響著刺耳的嗩呐聲……
父母屋內。王偉坐在父親床邊:“爹,你覺的好點嗎?你願吃點什麼?”“老二,別花錢了,買那麼多吃的就麼?我又吃不下。”父親望著桌子上的幾個水果罐頭和一提兜麥乳精之類的補品說。眼睛無神,顯的又蒼老了一些。“爹,我已托一個朋友去城裏給您捎藥去了,聽說是一種新出的特效藥,對您這種病很管用。”
夜晚,王偉屋內。王偉娘說:“有個挺闊氣的姑娘,說認的你,想借占咱的院子給人們照相,你爹病著,他嫌亂沒答應,被小寡婦叫去了。你怎麼認識她?”王偉似乎有點兒心動。但嘴裏說到:“沒意思,問這幹啥。”王偉娘說:“明天又是集,趁行情好趕緊去把剩下的這幾隻豬娃賣了去吧。”
集市豬市場。天陰麻麻的,似乎要下雨。王偉簍內還剩一隻豬娃。人們陸續走了。王偉也騎車向回趕路,下起了毛毛細雨。王偉從一叉路口抄上一小道,毛毛細雨一直未停,更密了一些。頭發脊背都淋濕了。路上開始泥濘難行。王偉精疲力竭的下了車。推著車前行。
前麵到了一村莊,楊家屯。雨越發緊了。王偉麵前出現一所房院,街門口站著一位四十六、七歲的婦女,正在往遠處了望。王偉說:“這位嬸子,我餓壞了,花錢買兩碗飯吃行不?”石秀娘:“一看你就是個做買賣的,是吧,出門人難著哪,孩子,家來吧。”進門迎入眼簾的是,四間北屋齊刷刷的藍磚紅頂。紅磚院牆。王偉把自行車打在院內的東棚下,隨她進屋。
屋內。幹淨整潔,給人的印象是舒適、闊氣。石秀娘問:“哪個村的?”“李家莊。”“噢,離這十五、六裏路哪。”石秀娘一邊和王偉搭話一邊忙乎。在爐子上坐上小鋁鍋,放油,蔥,倒進燒壺內的水,下了一斤掛麵。石秀娘走到菜板前,抓起切好的鮮菠菜放進鍋內。王偉:“大嬸,家裏幾口人?”石秀娘:“就一個閨女,我們娘倆。她高中畢業就得了急性腎炎,誤了考大學。她爹原是公社食品上的副經理,她病好了正要去複習,她爹就得心肌梗塞去世了。後來在家又養豬又養兔的。”
外邊,天發暗了,雨停了。王偉說:“大嬸,天快黑了,我得走……”石秀娘:“遲走會兒,路上利索,你們男人不怕走夜路。”王偉聽石秀娘口齒利索。問到:“老嬸子也有文化?”石秀娘答:“完小畢業,多多少少識幾個字?”石秀娘說:“後來,我那閨女又去學了照相。這不,天天到外邊跑,晚上回來忙到深夜,孩子,你是做啥買賣的?”王偉:“今天去趕集賣小豬。”石秀娘笑著說:“我那閨女太任性,上月十九她去趕緊,把個賣豬的打了一皮鞋。對,就是你們李家莊的,叫,叫二順,你認識不?”王偉不好意思的說:“大嬸,我就是……”二人哈哈哈大笑了一陣。石秀娘:“回來給我學舌,叫我臭罵了她一頓。”石秀娘拉亮電燈。石秀娘審視著王偉,王偉顯的很不自在。
王偉站起:“大嬸,給留下這20塊錢,算飯錢。”石秀娘:“這孩子,大嬸管你兩碗麵條,算替閨女賠個不是。”兩人正在推讓著,門吱的一聲開了,進來一個人,順手脫去雨衣,王偉愣了:麵前站著楊石秀。石秀娘說:“這就是我閨女,叫楊石秀。”王偉顯的很尷尬。楊石秀看到王偉難受的神態,故意說:“喲,你怎麼跑到我們家裏來了……”王偉:“我……”石秀娘:“這孩子,怎麼說話的,還不快給人家道個歉?”石秀說:“道什麼歉!那天到他們村去照相找他他不在,他爹把我趕出來。今天找他他又不在,二順,今天又躲那兒去了?”楊石秀一本正經。“去趕集賣豬。”王偉回答。楊石秀:“老實,媽,快給做飯。”石秀娘:“早吃完了。”石秀作個鬼臉:“還有我哪!”石秀:“走,二順,來給幫下忙。”石秀娘:“別擔擱人家會大,人家還趕路呢。”石秀:“媽,我知道。”
西間房內。這是石秀的工作室兼臥室。緊靠側牆一張乳白色單人床,被子疊蓋著。床單上紅花綠葉相襯,格外鮮豔。床旁是個大書架,塞滿各色名樣的書,床對麵是25英寸的電視機,如果打開,主人無論坐在床上或寫字台前的椅子上,距離或角度都很合適。中間一個小巧的鐵爐,火著著。那寫字台設在窗下,玻璃板下壓著她照的各種姿式的照片。全身的,半身的,正麵的,側麵的。少男少女俱多。後邊開著一扇小門,裏邊是暗室。
楊石秀說:“二順,聽說你是個手藝人,我的暗室太小太簡陋,我雇你給我重新設計重新裝置一下,使一切設置既得當又美觀。再一條,兩個人工作,既不寬綽,又不擁擠。給你兩天時間,樂意攬這個生意嗎?”王偉略一沉思:“樂意。不過,你怎麼知道我是幹手藝活的。”楊石秀說:“這暫時保密。”王偉想了想:“李豔香告訴你的。”楊石秀:“我姐。”王偉:“怎麼,你們有親戚?”楊石秀回答:“我姑老娘家的姨家的一個表姐。不過,我倆挺拉的來。”楊石秀:“明天七點半來這兒吃飯上班,遲到一分鍾扣你工錢。再問一句閑話,你今年都二十九了,為什麼不願當招女婿,卻寧要打光棍?”王偉吞吞吐吐,就是說不出什麼。楊石秀:“我作答案:我的大男子漢思想嚴重,女人算什麼!還想招男人?我們男人隻能娶女人!對吧。好!那就作你堂堂正正的男子漢,當你老老實實的光棍漢去吧!”王偉欲言又止。楊石秀看了一眼王偉。“不好受,來,消遣一下。”她打開電視,是文藝晚會。電視屏幕上陳紅在高唱:“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王偉慌悶苦澀的神色,不時偷看一眼石秀。石秀全神貫注,津津有味的看著電視。
楊石秀關了電視,扭身問到:“你不愛看這種節目,愛看我?”說著,甜蜜的一笑。王偉麵紅耳赤。石秀:“豔香姐向我提出一個問題,你能猜準,我給你拍張藝術照,把你的光輝形象壓在我的玻璃板下,猜不準,工錢一分不給。”王偉來了精神。王偉一想,說:“李豔香給你介紹我?”楊石秀笑了,笑的伏在床上直不起腰來,而後坐起來,眼裏閃著淚花,臉也紅了,還是笑……王偉以勝利者的姿態觀察著石秀的舉動。她沒有一般姑娘的羞怯,也沒有被心上人擊中要害的甜蜜。她用手絹擦了擦眼,平靜如故地問:“你真是這樣想的?”王偉點了點頭。楊石秀:“你猜對了,我當你是塊敲不響的石頭,就叫你木魚石吧。我喜歡如此聰明勇敢的男人。不過,可惜我正在和人談戀愛!”王偉聽後失望了,心冷卻了。像重重地挨了一下電擊,頭暈目眩,想站起來走,卻站不穩。複又坐下。楊石秀:“王偉,王偉,你怎麼了?”王偉無力地說:“我該走了。”楊石秀扶著王偉的肩膀:“快到床上躺一躺。”王偉說:“不,我走。”
門外進來一西裝革履長頭發的年輕人,手裏夾著一支煙,嘴裏哼著:“記住我的情,記住我的愛……”鄙夷地看了王偉一眼,問到:“石秀,這位是……”石秀:“我最好的男朋友。”王偉驚訝的神色。一塊毛巾扔過來,“把汗擦了,興許是感冒了。不要回去了,就睡我這兒,我到我媽那屋去睡。”長頭發年輕人說:“髒了你的行李!”順手打開電視。楊石秀淡然一笑:“這裏的主人是我。”扭身把電視關了。
院子裏。王偉把一隻豬娃放進豬圈。楊石秀:“命裏注定該買你的兩隻小豬。喂兩個爭食吃,長的快。”兩人都看著嬉鬧、親呢著的那一對豬娃。兩人抬眼互看一眼,正好與對方脈脈含情的目光相遇。石秀:“你等等,我去拿錢。”王偉:“不要,不要。”石秀:“那就幹完活一塊算吧。”二人說笑著向東走。石秀想了一會說到:“你應發個遺失聲明。”王偉不解地問:“什麼遺失聲明?”楊石秀:“王偉,你這個名字和你這個人太相配了,可你那小名……”王偉:“同誌,我的名字也值得你研究?”你這大名名如其人。可那小名,使人聽了實在覺的不太舒服。我建議你發一聲明,這樣寫:遺失聲明。我叫王偉,是龍岩鎮窯子頭村農民。現將小名:“二順”丟棄不用,聲明作廢。忠告一句:望撿到者,不用為妙,否則,後患無窮……”石秀咯咯咯大笑起來。王偉也跟著笑了。一邊笑一邊說:“好啊,你拿我開玩笑。”二人大聲說笑著走向自行車。
門外。王偉充滿醋意地說:“祝你幸福。喝喜酒時可別忘了我這個特別的朋友。”石秀在王偉脊背上搗了一拳,說:“你真是塊木魚石,又響又鬼。我同樣祝你幸福。喝喜酒時,也別忘了我。”石秀又道:“記住,準時。”王偉回望一眼。石秀招手。王偉上車。傳來石秀的聲音:“路上騎慢一點……”
王偉的獨白:
她和誰在戀愛?現在還坐在她屋裏的那個長頭發青年?憑管是誰,既是正在戀愛,尚未成功。我已經獲得了爭取戀愛,爭取成功的權利和希望。我充滿勇氣;我渾身是力;我信心十足……王偉騎車蹬上一大慢坡。繼續向前……
石秀房內。“喂,王師傅,出來歇會再幹吧。”“石秀同誌,請喊我王大哥好了。”“你今年多大,該喊我姐姐。”王偉問到:“你今年多大?”石秀答:“三十。”瞎說,到底多大?”石秀笑了笑說:“二十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