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胡子純想,要不是評職稱的那天,趕巧在上班的路上碰上熊誌的家人,或許他就不會說出熊誌送禮的事,而且是以那樣的方式。那天他去上班,在大院裏一個帶眼鏡的年輕女人和一對老人在逗一個小男孩,她們的歡笑聲吸引了他的目光。當時他腦子裏正為女兒胡曉雲的事而發愁,女兒離婚了,今後怎麼辦?他看清楚了,那很有氣質的年輕女人是熊誌的愛人,從穿著上看,那對老年人應該是熊誌的嶽丈嶽母,而引起笑聲的根源,就是熊誌的兒子了。胡子純又一次這樣想,假若熊誌和曉雲結了婚,站在小男孩身邊的就應該是曉雲,享受這天倫之樂的就應該是自己和老伴。那樣的話,眼前這個小男孩,就是自己的外孫,就應該管自己叫外公。所以當熊誌家人的笑鬧聲傳進他耳朵裏時,他覺得是那樣的剌耳,攪得他心煩意亂。他認為這一切都是熊誌的錯誤選擇造成的。事後,他也想,這樣對待熊誌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胡子純兩次在熊誌評職稱的問題上使絆後又覺得有點於心不忍,他甚至想,今年是無法挽回了,明年再評職稱時,自己不但不會再使絆子,而且要為熊誌據理力爭。
五
自從熊誌在雜誌社發表了那篇隨筆,胡子純好象霜打的茄子蔫了。他再不敢正眼看熊誌。熊誌也聽說過胡曉雲結婚後和愛人過的不痛快,兩人老打架,她丈夫下崗了,後來離了婚。他從心裏對胡曉雲的遭遇深表同情。但胡子純不應該把曉雲婚煙的不幸都遷怒於他。他覺得胡子純這樣對待他不公平。也許是老天的安排,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熊誌掌握了胡子純一段難於人言的故事。為此他寫了一封信,通過郵局寄給了胡子純。信是這樣寫的:
胡子純先生:
冒昧的給你寫信,不好意思。你不知道我是誰,也沒有必要知道我是誰。我隻想告訴你一件事,你還記的一個叫大春的女人嗎?二十多年前,你到她所在的小城住了一段時間,當時她還是個如花似玉、純樸善良的姑娘,在城裏一個叫人民招待所的地方工作。你在小城呆的那段日子就住在人民招待所3層314房間,那時那個叫大春的姑娘就在三層當服務員。你告訴人家,你是從北京來的。那個叫大春的姑娘很單純,她從心裏對北京充滿了向往。對你這個北京的客人也是格外關照。好幾次自己掏錢到街上給你買當地的瓜果吃。沒事時,到你的房間聽你給她講天安門、故宮、頤和園、萬裏長城,她聽的如癡如醉,看你的眼光裏多了許多內容。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你從外邊喝酒回來,正好趕上是大春姑娘值班,她到你屋裏去送水時,你把她留了下來,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我在這兒就不描述了。相信那件事巳被你塵封在了記憶裏,不知你一人獨處回味往事的時候,你會不會想起二十多年的那個夜晚,一個純情姑娘把自己聖潔的身子給了你。後來你們倆個又多次偷歡。你答應將來要把她帶到北京,永遠的愛她喜歡她。可你食言了,一天,她休息回家了,你偷偷逃離了那座小城,從此渺無音訊。你走後,她心裏當時並沒有怪罪你,她以為你有急事沒來的及和她告別先離開了。她相信你會回去看她、接她,她天天充滿期待地盼你突然出現在她麵前。可你使她失望了,多年以後回憶那段生活時,她說,後來我發現自己懷孕了,那個時候我真想到了死。一個大姑娘懷上了孩子,而且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誰,我覺得是那樣的無助。為了生存,我在小城的郊區胡亂找了個農民嫁了。知道我認識你,她讓我給你捎個話,她把兒子給你養大了,問你認不認你自己的兒子?
一個知情人:暫不具名
熊誌心裏對自己說,我不怕你把信撕掉。隻要你思維還清晰,這件事就永遠刻在了你的腦子裏,讓你時刻遭受良心譴責,讓你時刻擔驚受怕,直至你離開這個世界。
六
雖然正高職稱拿到手了,但胡子純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幾乎是一夜之間,他的頭發全白了。年輕時的一次輕率舉動,給自己帶來了一個不可設想的後果。試想,這個事要是讓老伴和孩子知道了,自己還有何臉麵麵對她們?若是讓單位的人知道了,自己在上級、下級、同事麵前還如何能抬起頭來?那母子倆真找上門來,自己又該如何應對?就是自己退休了,這事傳出去,自己也沒法活下去了。這是誰幹的呢?是不是熊誌?誰寫來的這信已經無關緊要了,反正自己的生活中真的有過這麼一段經曆。
他出去休假了,原說隻在外邊呆半個月的,可走了一個多月了,人不但沒有回來,家裏和單位都連個電話也沒接到過……
熊誌的心裏也有點不安起來,胡子純去了哪兒?他還會不會回來?他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