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山的下家,山給我說,我的情況既沒有我給你說的那麼好,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壞,我巳發展了八個下家,按規定計算,一個月能拿到一千五百元。但公司裏說,錢都先不開給個人,隻支給你點生活費,剩下的公司給存著,到積攢到五萬時再一起算給你。我算了一下,我這兩年在公司存了有二萬多塊錢了。才開始我還有點失望,有點半信半疑,在他們做這項事業肯定是一個正確選擇思想的灌輸下,我終於動了心。我先是給舅家表弟寫了信,又把電話打到他們村裏,在電話裏給舅做工作,沒幾天表弟就來了。在這同時,我給父母寫信說,山告訴我的事都是真的,吃的好不說,還住樓房,工作一點也不累,請他們放心。並給他們許願說,呆不了幾年,等兒子掙下一大筆錢,買一套大樓房,就把你們都接來,讓弟弟到這兒上最好的學校,讓你們跟著兒子享享福。但才開始我得交住房錢、吃飯,所以你們無論如何得想辦法給我寄4千塊錢來。家裏當時把兩隻半大小豬賣了,把一頭牛賣了,親戚朋友、街坊鄰居都借遍了,家裏給弄來了三千九百元錢。家裏來信說,那一百塊錢實在是借不來了,孩子你就再想點別的辦法吧。後來我又騙來了同學劉曉呈和陸代。表弟除讓他家裏給他弄錢外,也叫來了兩個同學。劉曉呈叫來了兩個親戚一個同學。陸代小子太聰明,來到後一看這情況,偷偷跑到火車站,坐車回老家了。他到家一說,我們再從家那邊叫不來人了。我們天天在心裏盤算著,給那個親戚寫信,給那個同學聯係。好長時間沒發展到下家,我們幾個都有些著急。劉曉呈倒是有了另外的收獲,他和我們這個‘家庭’裏的一個河北姑娘搞上了對象。有一個‘家庭’中,一家人全到這兒來了,他們聽兒子說有這樣的好事,把家裏的房子、家具都賣了。他們家一共叫來了二十多口子親戚朋友。突然有一天,像來了一場強地震,整個樓的人都慌張起來,從每個人的麵部表情看,大家都是大難臨頭時無所適從、無可耐何的樣子。有的人目光呆直;有的人垂頭喪氣;有的人哭天喊地,你道發生了什麼事,那個說當地話的公司經理和說當地話的公司上層一幫人攜款跑了。公安局來人後,把大家集合起來狠訓了一頓,你們腦子都沒毛病吧?天下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你們參與傳銷活動,違犯了國家法律,本應該追究你們每個人的責任的,念你們大部分人都是上當受騙參與進來的,都各自想辦法給家裏要路費回家吧。你們不但害了自己,還拉上了自己的親朋好友。你們公司領導都跑了,再等下去也沒用了,他們不會回來了。公安局帶走了幾個接近上層的人,其中就有山。在隨後的幾天裏,經常有公安局的人來這兒轉。才開始大家都抱著一線希望,盼望公安局的人能盡快破案,把公司經理和公司上層的人抓回來,償還大家的本錢。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的這個期望越來越渺茫。沒了吃飯的錢,有的人一天隻吃一頓飯。因為大家心情都不好,有兩個人為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打了起來,雙方都被打的血流滿麵被大家拉開後,好像誰都不覺得疼,到水管下一衝像沒發生任何事似了。有人出去偷東西被抓了起來。祥也覺得沒臉再回家去,家裏為自己欠下的賬可怎麼還?怎麼給舅、妗子說這事?表弟和劉曉呈他們叫來的人家裏找上門來怎麼辦?出了這事,和小清的事肯定又渺茫起來。祥不敢向下想了,這些年為家裏做出的貢獻就是給家人欠下了一屁股賬。他死的心都有,可自己死了,家裏還得為你還賬,你死了,一了百了了,可欠人家的賬死不了,父母還得為你還。一天晚上,一個山東來的女孩子爬到頂樓跳樓自殺了。早晨被人發現時,身子都僵硬了。公安局怕再出類似的事情,開始清理搞傳銷的外地人。沒辦法,我帶表弟偷跑到南寧的西郊一個工地上去幹小工。不敢給家人通信或打電話,又怕家人聽說這裏的情況後為他們擔驚受怕。幹了三個月,掙夠了路費,他帶表弟回家了。回到家裏,父母並沒有抱怨他什麼,說隻要人回來了就好。祥去姨家,姨說,你去南方不久,你娘和我說,您兒了混北京,俺兒子去了南寧,祥子說了,呆兩年掙夠了錢,買了樓房,讓我們住樓去,去了我們全家就都不回來了。現在回想起來,那真是一場惡夢啊。祥聽到乘務員報站,火車已到了天津。他想,這次到北京,不知命運會不會給他個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