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一場驟雨洗淨了天空的陰霾,陽光柔和了許多。塞爾特拉開窗簾,一縷陽光照了進來,整個屋子顯得生機了許多。
因為跟那個陌生男子的事,歐陽誌誠把我狠揍了一頓,很嚴重,我已在床上躺了三天了。現在頭上還纏繞著白色的紗布,透明的細管連著那玻璃直通我那纖細的手,一點、一點……像在附和我的心跳聲。亮晶晶的淚珠在眼裏滾動,我眨了眨眼,淚順著發鬢流了下來,我想要起來,躺太久了,全身都沒有力氣。塞爾特扶著我起來,我拔下手臂上的管子,血流了出來,塞爾特抽出衛生棉幫我按住止血,“太太,您想下床嗎?醫生說您要多休息~”
我搖著頭,毫無血色的臉上是無奈的笑,“沒事……我想到院裏坐會。”
塞爾特攙扶著我到院裏長椅上坐下。我還很虛弱,全身都沒有力氣,除了頭上的傷,身上全是淤青,每走一步,都是鑽心的疼痛。我把塞爾特打發下去,我想要一個人靜一靜,塞爾特沒有退下,她放心不下我,隻是退到屋裏可以看到我的地方。
我脫下無名指上的戒指,他在陽光下閃著妖豔的藍光,像在諷刺我這可笑的生活。我對著他發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我感到身有人靠近,我還以為是塞爾特,回過頭卻是一張俊俏到不像話的臉盯著自己,陽光照在他的身上,沒有笑容的他嘴角還是微微向上翹著,眼神有些懶散,當他看到我的臉時,顯然是嚇了一跳,我幾乎是變作了另一個人,像是死屍般。身上全是傷痕,頭上還纏著紗布,這跟他以往的印象是全然的不同。
我是大驚失色,不知道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塞爾特怎麼沒有告訴我他來了。戒指“咣”地掉到椅子上再回彈到草裏,我慌張的俯身,不想全身酸痛難耐。
歐陽楠走過去,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拿起那枚戒指,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刺痛我的眼。他瞄了一眼,嘴角微揚,發出了輕蔑的哼聲。
歐陽楠沒有把戒指還給我,而是微眯著眼看了一下,“這是來自依拉喀喀的藍寶石……知道依拉喀喀嗎?”
我驚魂末定,歐陽楠的突然開口讓我有些受寵若驚,本能地搖了搖頭,我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對我而言,隻求一日三餐,哪有空去研究寶石呢!那種奢侈品,應該是像他們那樣的少爺小姐的權利。
歐陽楠泰然自若,在我旁邊的空位坐下,盯著那寶石的眼有些空洞,“依拉喀喀是非洲最大的島國馬達卡斯卡南部的一個小村落,全世界有一半以上的藍寶石是從那裏供應……”
他說話的時候就像在聽古典樂,那是樣的優美,我呆呆地看著他,感覺不到一絲敵意。我根本就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麼,隻覺得像繞口令。想逃,但全身無力,隻能安靜地呆著,怕自己一開口會觸怒他。
歐陽楠輕籲了口氣,眼眸閃著亮光,麵對一個看起來如此脆弱的生命,他不懂要予以什麼樣的感情,隻是多年的教育生涯告訴他要讓我知道一些什麼,我真的太年輕了。
“十幾年前,那隻是一個不為人知的貧困小村落,直到發現了地上的礦藏,大量的人群開始湧到那個地方。本來以為這寶藏的發現能改善人們的生活,然而無序的開采讓那裏的生態、水源遭遇破壞,人們每天麵臨著各種疾病和生態的威脅。當然,一顆寶石的價值並不是從他一出土就注定了,他要經過後期的各種加工、交易等環節才能得到他真正的意義,而這些技術並不為當地的大部份人所了解,所以寶石的開采對絕多數人而言,隻能提供基本卻無法改善生活。”說到這,他的表情有些無奈,我能感到他眼裏帶著一絲憐惜,是在為那些得不償失的人可惜嗎?
“你看這顆寶石如此光彩奪目,但他的代價卻是讓本該美如天堂的村落成了一片荒地……早知如此,你說,那些人還會做那種決定嗎?為了寶石,卻賠上了最寶貴的東西?”歐陽楠突然湊到我的麵前,凝神屏息地盯著我,語重心長地說,“在你們中國,有一句話叫‘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我想那些依拉喀喀人一定不知道那個道理,這天上哪有無故下餡餅的好事……”“你呢?什麼是你最寶貴的東西?錢嗎?”他看起來有些高深莫測,每一個字都像利劍直擊要害,“是不是為了錢,你也什麼都能賠上?”
我驚愕,眼睛睜得很大,心好痛好難受。歐陽誌誠就像這顆寶石,本以為得到他就能過上好日子,怎麼知道卻把自己陷入更大的悲哀。低著頭,閃亮的淚順著兩頰滴到地上,歐陽楠沒有說錯,我就是那個偷雞不成的人,這一切,都算是報應吧。
歐陽楠起身,戒指放在我的旁邊,一聲嘻笑,轉身離去。我拿起了戒指,看著他的背影,覺得手中的那顆寶石很是沉重,手一顫,那東西閃著藍色的光掉到草叢裏……
塞爾特很快就跑過來了,她說她把我的事都告訴歐陽楠了,他是好人,他一定會幫我的。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幫我,但他說的那個故事,卻影響著我一生,就算後來歐陽家落敗了,我還是以一種感恩贖罪的心幫著那個淩虐著我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