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節 情無常(1 / 3)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李煜《相見歡》

“漓兒,你還好嗎?”這般驚險的逃出生天,剛才的情形完全可以說是命懸一線!煜驚鴻抬手揭下黑色的蒙麵,覺得心魂仿佛還未完全回來。再看這麵前的人兒,完全一副呆呆的樣子,怕是被嚇壞了。煜驚鴻擔心的出聲輕喚,試圖叫醒她的神誌。

鸞漓仍舊沉默著,沒有絲毫要回答的樣子。煜驚鴻皺了皺眉頭,小心翼翼的揭下她的麵罩來。輕柔的捧起那顆小小的腦袋,他不由怔住。那雙素來純淨沉定的眼睛隻剩下慌亂,惶恐,儼然一個受到過度驚嚇的小女孩。蒼白的麵色在這微微泛白的天色中似乎更加沒有血色,淚水早已泛濫在臉龐,梨花帶雨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煜驚鴻微微歎口氣,隻是這樣看著她,心中自問道:“漓兒,我該拿你怎麼辦?”

“漓兒……”話音未落,鸞漓忽然把頭埋進煜驚鴻的懷中,阻下他的後話。煜驚鴻那張魅惑眾生的俊臉上不由染上些許紅暈,透出深埋的喜悅來。然卻隻是一瞬而已,那種從心底漾開的喜色便沒了影蹤。鸞漓不住的發抖著,雖沒有悲戚的聲音可是淚水卻已經將他胸前濡濕了大片,煜驚鴻的心有些悶痛。初時看到她與年齡不相稱的冷漠與安靜,仿佛她生來便是遠離七情六欲的。可是接觸的久了,愈發喜歡她眼中偶爾一閃而過的頑皮,與自己鬥氣時微慍的緋紅小臉,不經意綻開的粲然笑容,甚至徑自發呆時精致的側麵……現在的她,這般傷心,這般無助,讓他頓時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不能再任由她這樣哭下去,東方原本魚肚白色的雲朵已經被染上淡淡的橘色,這裏再怎麼僻靜也瞞不住那些有心下手的人。煜驚鴻理智的放開環抱住她的雙臂,“我送你回去吧?”他打破沉默,不抱幾分信心的征詢淚流不止的鸞漓。

果不出他所料,懷中的小腦袋並沒有抬起來,拚命的搖,搖的他愈加慌亂。

“漓兒。”煜驚鴻的語氣仍是濃濃的關懷,同時也多了一分嚴正,強迫她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必須回去,否則事情會更糟的。”

鸞漓停止哭泣,茫然的四下望了望,眼神飄忽的望向若兮苑所在的北方默不作聲。過了一會,理智慢慢回歸腦中,神色一點點變得堅定起來。“不,我要去爺爺那裏。”是的,要去爺爺那裏,要知道一切怎麼會變成這樣,要知道不過幾日不見寒哥哥怎麼會變成這樣?

“可是……”就穿著這身衣服?煜驚鴻正想提醒她,卻不料鸞漓先開了口,“謝謝你救了我,雖然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恰好’出現在那裏。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漓兒!”煜驚鴻的話又一次在口邊戛然。鸞漓的眼神恢複到那種清冷的疏離,仿佛剛在埋首在自己懷中的人隻是個幻像。她菱足掠地,不一會兒便消失在視野裏,分明輕盈的嬌軀,這一刻卻讓他莫名其妙的聯想起一句詞來:。

煜驚鴻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皺著眉頭向逐華殿走去。不經意一瞥眼,一個青灰衣色的身影閃過牆頭,一看便是武功好手。監視者嗎?漓兒和自己是這深宮高牆內太過刺眼的兩人,早有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等著看好戲。忽然心一動,煜驚鴻全神屏息,如鬼魅般的跟隨上去。不知那人隻是輕功出眾,還是煜驚鴻當真動了氣,這青衣男子竟被尾隨一路毫無知覺。他輕車熟路的穿行在迷宮般的宮苑之中,煜驚鴻看著情景不由蹙起眉來。直至那人從隱蔽小閣進了雲梓齋,煜驚鴻才恍然想到事情的複雜來。所謂的刺客,幾乎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就被內衛擊斃,這可不是太蹊蹺了?而素來內斂,與世無爭的旗洛芸貴妃的宮苑內,竟在這種天未大亮的時辰迎接武功高手,更讓人費解。隻是……該頭疼的人應該是龍汐,而不是他!

十三年前,自己愚笨的信任了那個看似笑容無害的小男孩,而被挾做質子軟禁至今。足足十三年,隻為了找到一個可以讓自己歸去的理由,一雪玲瓏這些年強加在盛昱國的恥辱!年年納貢,歲歲進寶,邊關人民疾苦連天,對玲瓏王朝囂張的官兵敢怒不敢言……煜驚鴻噙著一抹妖嬈的笑容繼續向逐華殿走去,心裏翻騰的怒火卻狂吼不停。那個交易那麼簡單,隻要能找到畫中的女子就好,可是哪裏知道那女子早在五十年前就駕鶴西歸了……這要怪誰?隻怪自己生來難逃“情”劫吧。猶記得那個術士一副高深莫測的笑容,還有那莫名其妙的箴言:“白頭天,帝王還,乾坤斬斷亂世火,情劫終了茫茫然。”到底哪裏錯了?如今找到了畫中的女子,卻不想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