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薄暮記(1 / 2)

半江蕭索半江紅,晚照櫻花晚照楓。脈脈春水笑斜陽,幾家歸雁戀細茵。

殘陽暮下金麟宮,新月微攀簷上蘅。五更輾轉夢難入,置喙啾啼白頭翁。

鸞漓坐在若兮苑清澈的溪流邊,大病初愈的身體是那樣瘦弱嬌小,初秋雖然溫度不低,但是偶爾走過的頑風已然帶上了微微涼意。她對外界似乎置若罔聞,隻是呆呆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原來,已是秋天了……葉與花都是順應天意的性子,紛紛落了下來,幽幽的仿佛失去了魂靈,隻剩下易碎的軀殼隨風搖擺,任其行徑。在這淡淡的薄暮裏,難免徒增許多悵惘。一片紅葉無聲無息的落在鸞漓的裙擺旁,襯得那雪色的衣服更加雪白,映的那紅色的葉兒愈加暗紅。不自主的,鸞漓將它拾起仔細的審視著:手掌大的葉子早已過了最美麗的季節,火紅的色調被時間衝刷的黯淡下來。曾經金色的透明的脈絡顯得幹癟沒有生氣,喪失了所有水分的葉麵輕薄而纖弱,隻要稍稍用力這葉兒就會粉身碎骨,化作塵埃。嗬……多像自己!鸞漓的心有一次突兀的疼痛起來,她忍不住嘲笑自己的癡蠢。在這場交心的暗戰裏,煜驚鴻甚至都沒有留下一點點可以讓她能夠得以慰藉的東西,他是那麼毅然決然的離開,隻是在不經意間自己便輸的這樣徹底。他的甜言蜜語,不過是一場精美的騙局,所謂的地久天長也隻是一個不應該當真的逢場作戲。然而,直到現在心還是會為他疼痛,為他流淚,難道這就是愛的感覺?她的手指一點點加大了力度,那片紅葉發出低低的輕鳴,繼而便蕭蕭瑟瑟的散落在裙擺上,像是紅色的血漬,像是跌碎的胭脂。

“娘娘,加件衣服吧。”晚晴再也耐不住這種讓人忍不住傷感的氣息,開口想要找些話題打破這無言的氛圍。鸞漓本是笑著的,淺淺的,靜靜的,卻讓人恍惚感覺到一種揪心的哀傷,逃不開,抹不去。

對岸的櫻花零了大半,曾經一片銀煉反射陽光的景兒仿佛就像夢裏的幻境一般。偶爾錯綜的樹椏上隻剩下死去的黑色花骨朵,醜陋的扯開笑容送給對岸的禦楓。櫻花,果真是醜陋的美麗,忽然想念起玄女聖山的鳳鸞花來,同樣的如錦似緞,同樣的紛揚如雪,然而凋謝時卻是半花猶落半心在,一展笑顏一零仃。曾經那樣堅信過那種充斥在天地間的白色是銘記的色彩,能夠從那裏聽見生命的輪回,看見塵世坍塌,能夠從難過到微笑,到沉默,到勇敢,直到最後用無限強大的自己告訴那些曾經銘記的屈辱,然後守護任何願意守護的人……

或者,煜驚鴻是對的。那種攝人心魂的景象應該是遺忘的顏色,一直尋覓著宿命,到了盡頭卻發現那隻是荒唐的夢,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隻能延伸,蔓延,交融,直到最後隻能遺忘。

如果上天注定我們相遇是一個錯誤,那麼遺忘將是我們不可更改的宿命。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無法修補的美麗瓷瓶,有醜陋的裂痕,有細微的碎裂的聲音,就這樣慢慢的,一點一點的錯開來。像我們之間的距離與承諾,既然是錯開的東西,那麼真的應該遺忘了……

“寒,你怎麼了?”旗洛芸在玄寒身後輕輕開口問道。

玄寒在窗前沉默的身形仿佛震顫了一下,他沒有回頭,也沒有開口。眼睛依舊定定的望著若兮苑的方向,今夜,漓兒出嫁。她,要嫁人了?自從和爺爺起了爭執,直到現在她身體複原,這段時日他再也沒有出現在漓兒的視線中。她,終究不是他的……忽然有些悵然,記憶仿佛一瞬間被拉回到在玄女聖山的日子裏。

“寒……”旗洛芸有些憂傷的看著她的背影,莫不是深宮之中每個女人都注定了悲劇的結局?高高在上的皇上,從來都隻聞新人笑,哪見舊人哭。該是慶幸皇上沒有臨幸過自己吧,否則心會更加痛楚。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心裏沒由來的有種心疼。頂著貴妃的空銜,說到底不過是父親安插在皇上身邊的一個探子,不過是那個野心勃勃的父親想要謀取政權的一個可悲的棋子罷了。隻是沒曾料想,原本隻是想要利用玄寒除去鸞漓,甚至皇上,此刻卻為他心痛了。

“娘娘,別生氣了,小心氣壞了身子。”嚴嬤嬤看著麵目猙獰的納蘭芮好言勸慰道,可是這話卻似乎起不到多大的作用。眼見一個古窯花瓶就要被淬碎在地麵上,嚴嬤嬤眼疾手快的拉住納蘭芮,聲音低沉的在她耳邊說道,“咱們還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