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聽人說過,在機關裏混,目標就是當官,而且是官當得越大越好,官越大,能撈的好處就越多,對你微笑的人也越多。在機關裏一個人成就的大小,不在於你學曆多高,能力多強,成績多大,關鍵是看你把官當到什麼級別。沒有級別什麼都是扯蛋,級別大小是機關整個官場遊戲規則的核心所在。
為了實現這樣的人生價值,很多機關中人跑關係,找路子,削尖腦袋要給自己找一頂官帽子,先是小帽子,後來把這頂帽子變戲法般地越變越大,大到一定程度,此人就可以無法無天、為所欲為了,因為我就是老大,就是天,別人再也管不到我了。有人很形象地把在機關裏往上爬的人比喻成一群猴子爬樹,你所處的位置越低,你往下看到的笑臉越少,往上看到的紅屁股越多。相反,你爬到一定高的位置,你抬頭看到的屁股會越來越少,而往下一看,都是一張張謙卑而燦爛的笑臉了。要獲得這種感覺隻有一個先決條件,你得想辦法盡快爬到其它猴子的前麵去。這個道理大家都懂,但那些擋著道的猴子也不是吃素的,它們心裏一邊想著怎樣把前麵的猴子給甩了,還一邊要防著後麵的猴子把自己給擠下去。所以這條道就變得很狹窄,很擁擠,擠著不好,位子沒有前挪一點,倒是把自己從這棵樹上給擠掉了下來,這就是一個悲劇了。
這“猴子爬樹”的學問,我已聽很多人說過了,什麼裙帶關係啊,跑啊送啊,跟領導們套近乎啊等等,但按照我的書生意氣,一個名牌大學的研究生搞這種貓兒膩,實在是有點自殘的味道,我向來接受的隻是做人要有骨氣的教誨,現在要我彎下腰來做狗,我一下子還轉不過彎來。
到局裏一晃一年多了,我還是一個副主任科員的身份,這是按照國家政策規定,研究生到市級機關半年之後自動定的級別。聽別人說,像我這樣沒有任何背景的,起碼還得熬上個三四年才能混個實職副科,再熬個幾年才能混個正科,這還得有個前提條件,我必須是一切順風順水的,不出什麼意外。
這天上午局裏召開全體幹部大會,內容是中層幹部競爭上崗演說。我總算見證了有些人是怎樣通過組織程序把自己的位置挪到前麵去的,他們原來和我是一條線上的,以後就要挪到我的前麵去了。這次中層崗位的競職演說,名單是領導們早已內定好的,為了體現競爭性,三個崗位定了五個人來參與競爭,這五個人中有熬了兩年的,有熬了三年的,最長的竟然熬了八年。我由於到局裏上班還不到兩年時間,還沒有資格參加這次競爭。在機關裏升職的機會特別重要,論資排輩是機關的老套路,這一年你的機會失去了,下次也不一定還有機會在等著你,真可謂一步落後步步落後。
演講者要站到台前,麵對著局裏那麼多人,這個壓力還是有的,從他們緊張的表情中就可以看出來。參與競職演講的人大多都念寫好的稿子,內容不外乎是總結一下以前的工作成績,說出自己的優勢所在,不足之處有那些,然後談談如果競爭到這個崗位後打算怎麼做。前麵幾個人套路幾乎一致,裝腔作勢讓人聽著很乏味。
文物處的鮑桐是在演說中唯一出點彩的,他展示了顯然精心設計的幾張表格,還輔之以一些幽默的語言和生動的手勢,把全場的氣氛調動了起來,連一貫不苟言笑的魏局嘴角也有了笑意。但鮑桐這一略微出格的舉動其實也含有危險性,在機關裏性格太活躍的人是不太受待見的,因為領導會覺得你不太穩重,而不穩重會導致領導覺得什麼事交給你都不太放心,也就是說你不能擔當大任,結果你就升不了職。但鮑桐似乎並不存在這樣的危險,現在文物處隻有一個老處長和他,而他實際上已在主持文物處的工作了,原因是老處長身體不好,經常生病,眼看就快退了,這次安排他競選中層職務,是局裏早就定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