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海歸來,我拿著何偉借給我的十萬塊,雖然心情有點複雜,但總歸是高興,畢竟有了這筆錢我可以去付首付了。雖然在內心裏對何偉的變化我有點不能接受,但何偉的實力卻很能說明問題,和他相比,我的處境顯得十分尷尬。這一趟大上海壯觀場麵的視覺衝擊,加上大學同學何偉的蛻變給我帶來的心理衝擊,這兩個衝擊流彙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強烈的衝擊波,似乎要把我那原先固守的人生觀念和價值的堤壩衝垮。我對當下的生活狀態第一次提出了疑問:我應該繼續留在這個小城裏,在文化局裏當一個看不到前途和未來的小公務員,還是選擇離開?走,還是留?這是一個問題。
可我還沒來得及給這樣的問題選一個答案,就立刻被生活的流水裹挾著往前漂流了。文琴在電話裏得知我借到了錢,高興得跟什麼似的,說正好元旦快到了,她要趕過來,跟我一起把買房子這個大問題搞定。
我一口答應,文琴能來C城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就是她不來,我這個元旦假期也是要趕回去的。男人有時候就是這樣,離開戀人時間一長,那種相思最後一種灼熱的欲望,想見到文琴的感覺特別強烈,這時候哪怕需要翻越千山萬水我也在所不辭。但我不得不麵對這樣一個現實:在C城買了房子意味著什麼,那就意味著我就要繼續在C城真正生根,直到老死天年。
再換一個城市,再換一份工作,我有這樣急迫的需要和理由嗎?辛辛苦苦在這個文化局混了兩三年,我什麼苦都吃過了,什麼氣也受過了,眼看著就要嚐到一點甜頭了,難道叫我無條件地放棄這一切?
與其說我沒有勇氣來跳槽,還不如說我現在已失去學生時代的朝氣和銳氣了,以前的理想有天大,覺得走到天涯海角也隻是眨眼之間的事情,現在才幾年啊,我覺得往外麵邁出一步都很難了,天啊,難道我這麼點年紀,就已經暮氣沉沉了?
不管我在怎麼想,文琴在元旦假期第一天就來到了C城。文琴的到來意味著生活進行曲不但不能在此中止,還要出現亮麗的高音部。我拋開了內心那些可笑的想法,立即擁抱了這激情的生活之流。
下午四點我去了C城火車站,接到了朝思暮想的戀人文琴。在我那個破舊的單人宿舍,等不得天黑,我們倆就開始了一場昏天黑地的纏綿,兩人在這麼冷的天裏最後竟然都大汗淋漓了。到激情之處,文琴的手指甲將我背部都切出幾個血印來,我一點都沒感覺疼。
穿好衣服之後,我帶著文琴去了C城聞名的胖魚頭火鍋店,要了一個結結實實的魚頭火鍋,吃得文琴心花怒放,麵如桃花般明豔動人。我看著文琴,覺得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好看,紅口白牙,膚色白嫩,此生有了這樣一個老婆還要去想什麼呢?一頓色香味俱全的火鍋吃罷,我們回到宿舍又是一番激情,這才談起了房子的事情。文琴的意思是,在跟“陽光水岸”簽約之前,先讓我帶著她到C城的新開的樓盤去轉轉,買房子是大事,要反複比較之後買才放心。我用手指在文琴的鼻子上點了一下,說你還真行,這個家以後就讓你當了。
第二天一早,我拉著文琴的手上了街。恰逢元旦三天大假第一天,C城第六屆房地產交易會在華海大廈裏熱熱鬧鬧地舉行著,很多房地產開發商都看準了這個推銷樓盤的大好機會,紛紛擺出展位,使出渾身解數,吸引逛交易會的潛在客戶們。
“哇,人好多啊,樓盤也多。”文琴跟著我上了二樓,看著那些五彩繽紛的廣告牌和電視屏,眼睛一時有點忙不過來。
“就是沒有錢買啊。”我感歎。在一個叫文琅苑的樓盤展區,我們停下腳步,立刻就有一個女孩上來遞給我倆一疊宣傳資料,並熱情邀請我們到裏麵坐。我擺擺手說不用了,我們先要到處轉一轉,我對文琴說:“走,我們先到‘陽光水岸’那裏去看看。”
“好啊,好啊,我早就想看看了。”文琴跟在我身後,像一隻快樂的小鳥歡快地說。
我們在二樓的東北角找到了“陽光水岸”展區,那裏的幾個售樓小姐已經跟我熟了,看我來了都對我微笑,其中一個對我說:“先生,您是不是來下訂單的?”我搖頭,笑著看了文琴一眼,小姐馬上會意,說:“請夫人來把關了,那就讓她好好看看那套房子吧。”
在這位身材修長的小姐的引導下,我們來到翠竹苑108幢的那套房子跟前,文琴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也許是這個小區別致優雅的造型吸引了她,她停下腳步對那套房子看了又看,對我說:“還挺不錯的,就是價格還是太貴了點,我們還是別處去轉轉,看有沒有更好的。”
“就怕把你轉花了眼。”我說,拉著她的手離開了陽光水岸展區。
因為心裏有了底,我倆不像別的人那樣,在各展區間竄來竄去,好像在焦急地尋找著什麼。我倆悠閑地一個展區接著一個展區看過去,裝作要買房子的樣子,每處都拿點資料,問問價格,不多一會,文琴的懷裏就抱了一大堆資料,可她舍不得扔掉,說帶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這時,我忽然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回頭一看,是小戴帶著一個女孩正在朝我微笑。我趕緊走過去跟他打招呼,說:“小戴,你也來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