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道靜合上卷宗,起身來到鏡子旁看了兩眼,白皙的皮膚,兩道濃淡適宜的柳葉眉,下麵一雙杏仁眼雖然沒有年輕時那樣黑白分明,但依然如秋水般盈澈。
手機響起了短信提示音,拿起一看是雅竹閣,笑笑放下手機,洗了把臉,脫下警服,換上了黑色的豎領皮衣,對著鏡子端詳了一會,收拾得滿意了,給厲勝男打了個電話,然後出門打車直奔青妍路三十九號而去。
來到雅竹閣,岑文燦已經坐在那裏。
很精致的一個臨窗小包間,四周牆壁全是翠竹包著,桌椅衣架,甚至杯盤茶壺都是清一色的竹子,竹桌上放著一口竹把的精致小鍋,旁邊的竹籃裏全是各色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山菇野菌。
“嗬嗬,仿佛到了南方竹林啊。”陳道靜脫下黑色皮衣掛在屋角的竹衣架上,在岑文燦對麵坐了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微閉著眼睛體味著。
生於中原地區的她一直向往煙雨江南的婆娑朦朧,雖然去過幾次,但都因辦案而行色匆匆,不是在賓館,便是在車上,幾乎沒有機會去領略一直盤旋於腦海的杏花煙雨流水小橋湖光瀲灩蓮葉漁歌,嬌紅中的暗香盈袖,嫩綠裏的弱柳扶風。
“嗬嗬,喜歡南方?”岑文燦一邊拿起竹茶壺給陳道靜倒了一杯茶,一邊笑著問道。
他今日的穿戴與陳道靜的記憶中一般無二,合身的名牌衣著,一絲不亂的頭發,追求完美的一絲不苟,卻又透著一股寬鬆的舒爽。
“嗬嗬,怎麼說呢。”陳道靜端起精致的小竹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慢慢放下道:“這個問題我還真地是有過非常認真地思考,我確實一直很向往煙雨江南,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露臥一叢蓮葉畔,芙蓉香細水風涼,嗬嗬,聽上去就美,可是呢,我內心又非常向往塞北的荒涼壯觀,長河落日,大漠孤煙,蒼茫雲海,長風送雁,萬馬策馳,戰鼓煙塵……”到一半,陳道靜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有些多了,這些話可能她一輩子都不會跟人說,便趕緊住了嘴,笑笑道:“可能人總是矛盾的。”
“哦,這跟你性格有關係,喜歡柔婉,內心卻又隱藏著風煙和豪情。”岑文燦端著竹杯笑著說道。
陳道靜心裏一驚,這麼多年,沒人跟自己這樣說過,甚至連自己也沒有正視過,但今天聽岑文燦說出來,仿佛異常得貼近自己內心的想法,便端坐了坐,笑著問道:“你呢?”
“我?我沒有那麼多想法,我在哪,哪就最好!”岑文燦望著陳道靜,笑笑道:“你一進門,就說江南的竹林,其實,曆史上最有名的竹林莫過於魏晉風流的竹林七賢,而他們的竹林,可是在我們中原的哦!”
陳道靜臉上微微一熱,卻又無法辯解什麼,隻好掩飾地端起茶杯喝茶。
“人啊,有時候容易看不到離自己近的美好。”岑文燦給陳道靜倒上一杯,又給自己倒上一杯,淡淡地說道:“遠望塞北三千裏,近觀江南十六洲,這是位很厲害的皇帝寫的,站在中原,有時候反而會遺忘了中原才是最好的!”岑文燦一邊說著,一邊拿個小夾子將一塊塊整齊的小木炭添進爐裏,掀開鍋蓋看看湯已經開始漸漸沸騰,便開始向鍋裏一種一種的放蘑菇。
陳道靜臉上掛著發自內心的微笑,望著動作從容充滿自信的岑文燦,他還是當年的樣子,永遠有著不被外界幹擾的按部就班和從容不迫,永遠有著不被別人左右和影響的獨到見解。
“岑總,你有什麼事要求我?”陳道靜本想幫忙做點什麼,可見岑文燦一絲不亂的動作,仿佛先後順序有什麼規矩一般,便沒有動,坐在那裏笑著問道。
“先吃飯,吃完飯再說。”岑文燦抬頭笑了笑道。
“哦,好啊,那我先請教你幾個問題好嗎?”陳道靜微笑著說道。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岑文燦抬起頭淡淡地笑了笑。
“先問兩個吧,第一個,想請你幫我分析一下黃北的政治格局和情勢。”陳道靜笑笑說道。
“嗬嗬,你知道,我是最懶得關心這些了,”岑文燦放好蘑菇,動作小心的用一把小木鏟攪動了幾下,然後輕輕地蓋上了鍋蓋,擦了擦手笑道:“不過對黃北的官場,我還真是仔細觀察了一下。”
“哦?那能不能分享一下?”陳道靜眼睛一亮,盡管多年不見,但她對岑文燦的觀察力和判斷力還是沒有任何的懷疑。
“黃北的局勢,基本上是四個集團。這四方麵,如果看表麵的話,書記段文勝磊落大度,不太爭權奪利,不搞一言堂,市長白小天才剛到黃北半年多點,能力也差,沒有建立起自己的人脈,常務副市長蕭何吏比較偏激,不懂經營,得罪的人太多,隻有林秀峰是個真正的實權人物,浸淫官場多年,一口濃重純正的道州土話在道州派裏所向披靡。”岑文燦完笑了笑:“不過依我看,這隻是表麵現象,真正的大局,還是段文勝掌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