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曾薄傑應了一聲,笑笑道:“陳局長,不管怎麼說,他們也是黃河河務局的人,觸犯了法律,雖說該抓該判,都是他們咎由自取,當然我這個做領導的也有責任,不過,您怎麼也該通報一聲啊,現在家屬都過來找我,搞的我很被動啊。”

陳道靜沉默了一會,覺得曾薄傑這個法倒也並不過分,主要是昨天那種場麵,她早已經將光頭和兔子定位社會閑散人員了,有些忽略了他們的身份,便沒有及時通報給黃河河務局,於是笑了笑道:“曾局長,我們可能有些疏忽了,給您造成的不便,請多體諒和擔待吧。”

“嗬嗬,陳局長您太客氣了,我也理解咱們公安工作的特殊性。”曾薄傑倒是通情達理善解人意,寬容地笑笑又道:“陳局長啊,現在家屬還都在我門口堵著呢,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啊?我們河務局拿錢也行,該罰多少就罰多少,多罰點也可以,盡量讓人家受害者滿意。陳局長,您看這樣行嗎?”

陳道靜輕輕歎口氣,充滿為難卻又異常堅定地道:“曾局長,對不起,這個忙我沒法幫,人已經關進去了,一切走程序吧。”

“陳局長,唉,其實說起來,我也一大把年紀了,馬上要退休了,真的不想再求人,不過,你這……唉,陳局長,就麻煩你通融一下吧?”曾薄傑語氣低落而誠摯,甚至帶些無奈的哀求。

陳道靜心裏竟升起一絲不忍,便趕緊說了一句:“曾局長,對不起,我還有事,先掛了!”便趕緊逃避一般地伸出手按斷了通話。

鬆開手,聽著話筒裏傳來的嘟嘟聲,陳道靜呆立了許久,她沒想到一起如此簡單的治安事件,竟然會牽扯到這麼多人來情拜托。

許久,陳道靜輕輕歎了口氣,慢慢將話筒輕輕放在電話上,在一瞬間,她甚至對這部電話產生了一絲輕微的恐懼,生怕它再突然刺耳地響起來,然後從裏麵傳出一些或者讓自己憤怒或者讓自己為難的話語來。

話機沒有再響起,陳道靜輕輕出了一口氣,剛要坐下,桌上的手機卻又響了起來……

整整半個多小時,陳道靜的手機和桌上的電話基本就沒有停過,除了有幾個部門的正職和副職外,還有些不知哪蹦出來的人。有個聲音蒼老自稱是亮子的爺爺的,自己就這麼個孫子,苦苦哀求著陳道靜放一馬,還有幾個一上來就罵罵咧咧不正話的年輕人,汙言穢語,氣得陳道靜直接掛了電話,她實在搞不清楚這些人究竟是從哪裏弄到的她的電話號碼。

剛剛坐下電話,手機又響起了起來,陳道靜仿佛有些忍無可忍,一把抓過來,口氣極為不友好地道:“誰?!!”

“啊?”對方仿佛愣住了,半響才回過神來,罵道:“你說誰?我是你媽!”

“媽?!”一聽是母親,陳道靜連忙笑笑說道:“今天太忙了,都快忙糊塗了,嗬嗬,對了媽,你有事嗎?”

“靜靜啊,我聽……哎,你搶什麼啊!你這人……”母親還沒完,電話就被父親搶了過去,和藹地道:“靜靜,工作上的事,你也知道,爸媽幫不上你什麼忙,你自己多照顧好身體……”

聽到父親的聲音,不知為何,陳道靜心中泛起了一股暖暖的委屈,眼睛竟有些酸酸的。

“你個老頭子,囉嗦這些幹什麼?!趕緊說正事!”母親在一旁插嘴高聲說著,仿佛是父親不給她電話,便衝著話筒喊著:“靜靜,今天你們王叔來找......”

聲音一下沒了,陳道靜猜測是父親捂住了話筒,果然,過了一會,父親的聲音又響起:“靜靜,爸爸相信你,就按你想的去做,不要被任何人幹擾,包括你媽!”

“你個死老頭子,等明天人家來問的時候看你怎麼說……”母親在一旁焦急地責罵著。

“你不用管!”父親仿佛有些生氣,聲音很大地嚷了一句,然後對陳道靜了句“好了,這樣吧。”便掛了電話。

陳道靜呆呆地站在那裏,好半響沒有反應過來,她能明白母親和父親話裏的意思,也能聽出掛電話前兩個人的情緒起伏,恐怕晚上又少不了一場口角。

直到這時,陳道靜才明白袁華融的謹慎以及對自己明裏暗裏的忠告,還有徐慕楓和邵雄俠的“畏首畏尾”,這都是因為他們太熟悉黃北的環境了。

陳道靜突然發覺了刑偵工作的好處,她破獲了那麼多大案、要案,還從來沒受到到這麼多的幹擾,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明了得不能再明了的小案子,卻牽扯出了那麼的人情紛擾。

正在想著,手機又響了起來,陳道靜苦笑了一聲,臉上平靜得近乎麻木,拿過來一看,居然是白小天打來的,淡淡地笑了笑,心想倒要看看他要怎麼說!

“白市長,這麼晚了還沒睡?領導真是日理萬機啊!”陳道靜對白小天不像對別的領導那樣尊重,語氣中微微有些挖苦。

“小靜,聽你把打人的幾個人給拘留了?”白小天的聲音裏透著關心。

“是啊,”陳道靜微微一笑:“黃北的消息傳得真快啊,不過白市長你的消息慢了點,在你之前已經有接近二十個說情電話了!”

“哦,小靜,黃北的事情很複雜,甚至可能會超出你的想象。”白小天語氣微微有些沉重,卻又充滿了關懷和鼓勵:“不過,我不會幹擾你的,按你的想法去做吧,我永遠支持你!”

一瞬間,陳道靜的心裏充滿了感動,她沒有想到,除了父親,第一個在電話裏支持她的人竟然是白小天。

沉默了半響,陳道靜輕輕地道:“小天,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