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明顯不過,月霓裳有些醉了。
她身著陀顏淡色刺繡罩衫,稀稀疏疏地浮著金桂點點,細細一看才曉得是金線勾出,繡功隨意輕慢得看不清底細,內襯緗色緞子,繁複的花紋精巧秀麗,垂了絲帶,行走之間恰當好看;再看那臉,一雙柳眉彎且細,輕掃入鬢角,抹的口脂暈出一圈似有若無,襯出肌膚如雪好顏色,尤其是一雙明眸,眼波流轉之間真能勾走人心神,媚態天成。
百裏臻沒動,楚宜反倒遞上前去了,楚宜一手自覺地搭在月霓裳手臂上,一手輕勾挽住月霓裳腰,扶著月霓裳坐下後一副猶有若失的樣子,活生生一個明明急不可耐又矜持自許的貴公子。
等楚宜落座,三人這才正兒八經地打了一個照麵。
月霓裳單手撐臉,衣裳滑落露出一截脆生生的玉手,指尖紅透透的別有一番風情,最是吸引人視線不過,她卻仿佛惘然未知,隻彎著頭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道:“今兒個還有位女客來看我,奴家怎麼有些看不懂呢?”
楚宜聞言直直望進月霓裳的眼裏,她笑意仍舊毫不掩飾地與楚宜對視,什麼都沒有,就像什麼都有一樣。
“我來看你,沒告訴你,可我不能來,你也沒告訴我。”
月霓裳早收了手,雙手捧著臉笑,等笑完了眼神也清明了,她看看一言不發的百裏臻,又看看好暇以待的楚宜,三個人一時間的沉默,居然好像久而未見的朋友歡欣之後頓時的靜默。
“你們倆人一起來,既不是找我飲賞風月,也不是尋仇報恨,長夜枯坐漫漫,我們幾個人打葉子牌?“
楚宜自然知道她在取笑自己,三個人怎麼打葉子牌,可要是探口風,楚宜還真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說是對一個女人豔名大熾的久仰,好像有些敷衍的味道。
靜坐一端宛若未存般的百裏臻開口了:“時間不早了。”
楚宜抬眉揮手,一瞪他:“時間不早了,月姑娘不如和我們行酒令,良宵酒暖,你說是不是呢。”
月霓裳波光一轉輕輕一瞥,悄然垂了目,慢慢道:“奴家這都醉了,不公平呀,不然就行令點墨吧,我那裏有上好的茶墨,異香非常,就是點上後三天之內消不去,這樣,兩位要和奴家比試比試嗎。“
百裏臻剛要出聲阻止,楚宜就已經笑眯眯地答應了。月霓裳這些日子滿城紛飛的流言傳說一一從腦海掠過,百裏臻想楚宜不應當不知道,月霓裳在上京城盛名在外就是憑那一腹文采,一個月前與當朝才子文俊豪較量大獲全勝從此聲名鵲起,其人又不帶著才女自命清高孤傲自賞的味道,承恩以來反倒像在油鍋濺水更加引起人們追逐,仿佛是話本子裏的傳說——其實現在看來就憑容貌也不算負了這名聲。
而那廂,楚宜同月霓裳三言兩句定好規矩,一輪角逐已然掀開帷幕,百裏臻還來不及警告明日楚宜要出席寧老太爺的壽辰,鼻子就已經被楚宜畫了一道,他閉了眼深吸一口氣,三個人戰火無言彌漫,正兒八經地玩起來。
子時。
夜明坊低聲談著妙薰閣裏傳來的喧鬧笑聲,眾人實在不能明白裏麵發生了什麼,一側的當元閣裏的柳三娘早就氣得牙疼,連連摔了幾個杯子才忍下這口氣,想到月霓裳才來就接連受這些貴人的看重,輕巧勝過她久未動搖的第一的氣勢,如今還得到九皇子殿下的垂青,縱然她平日做出大度不在意的姿態,心裏還是同螞蟻抓撓一樣又癢又疼。
回到妙薰閣,屋內三個人根本沒有睡意,但三個人都知道不能再繼續了。
月霓裳的臉上分明是一個花貓,幾根胡須還差最後一筆,徒留楚宜心中遺憾;百裏臻臉上一個小巧烏龜,隨意的其他,是可有可無的幾筆楚宜也不是很在意了;獨有楚宜一張臉光潔如初,現在正得意驕縱地笑著,叫人恨得牙癢癢又那麼叫人留戀那份光彩,她說:“月姑娘,承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