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霓裳自認盡力而為就微微搖了頭,三個人鬧了這許久居然生出一分真心相交,當然這隻是楚宜的想法,百裏臻不見得現在就真的看得起歡場女子,他本來打算帶著楚宜見過一麵就送她回去,誰知道同楚宜在一起居然就認真玩起這個不認真的遊戲了,最後畫了滿臉也隻能自認。
楚宜喝不得酒,剛才興致上來要了幾杯現在就暈暈沉沉了,她看著月霓裳走到了梳妝台前,那一身華服盔甲明晃晃地招眼疼,如數卸下發簪首飾,一把青絲垂在腰後,月霓裳站在窗前隻看背影寂寞如雪,她回轉身來就又是人間無比的好顏色繁華,楚宜記不得她說了什麼,就一覺天明,睜眼看著方韻院綰色幔帳裏的丁香色被枕,驀然覺得恍然一夢。
“菏澤。”
嗓子好像要冒煙一樣。
“菏澤,水。”
菏澤應聲而來,遞過水待楚宜喝下就服侍楚宜起身,屋裏排開一列人,楚宜才想起今日是什麼日子,由著菏澤一路忙碌替她穿戴好,楚宜按按太陽穴,一行人轉去寧府正廳。
正廳早就大棚高架,彩綢編織渲染出一派非凡熱鬧氣氛,仆人真是腳步生風,隻聽得一句表姑娘好就人也不見;往來禮品堆積,唱調的人正高聲唱著綏淮宋家祝壽賀禮,楚宜沒心情聽明白,走過兩步,戲台上咿咿呀呀唱戲的闖入耳中鬧得楚宜心緒更加不定,寧岷佳看見她遙遙招手,楚宜抬步過去。
寧岷佳臉上飛紅,鬢角微微汗珠,看來是跟著甄氏往來迎接了不少客人,此刻是忙裏偷閑。
“表妹昨天休息得還好嗎?突然從楚府過來定然略不習慣,用過早飯沒有?”
“還好,就是倦了些。吃了一些點心的。”
“才吃了一些點心怎麼行?方韻院的丫環肯定偷懶耍滑去了,現在還早,聽我的多墊些肚子,到時候桌上都是大菜,你吃了克食就不好了,滿鷂,去把爐上燉著的山藥瘦肉粥給表姑娘送來。”
楚宜拒絕不及,就被滿鷂引著去了側房,滿鷂身量巧小,微微一笑兩個酒窩可愛非常,叫人看不分明年紀大小。滿鷂除了必要的說話一直保持安靜,楚宜緊一步慢一步地跟著,滿鷂到了側房突然一停,她抬手撐住門框,回旋身來正要說些什麼,楚宜見此停步,門裏卻走出一個人來,玉麵書生緇衣一身,落拓清明,目不斜視地拱手行禮後遠遠而去。
楚宜心中飛快一閃,昨夜的記憶明明滅滅,在滿鷂麵前微笑著坐在廂房裏一勺一勺喝掉整碗粥。
宴席終於開始了。
寧老太爺應景地說了一段話,等眾人熱烈的掌聲響完大家方才動筷,隻是果然跟寧岷佳說的一樣,席麵上都是一些油膩的大菜,楚宜勉強動了筷子就失去了興趣。楚宜因著楚府的位置坐在主桌,她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不適。
女席這邊的主位之尊是寧陳氏,她嘴角微微抿著笑容,一臉尊貴自矜,既要稍露些笑容穩著這份和藹,又要不泄出太多笑意保持這份威嚴。仿佛是察覺到楚宜的視線,她抬目望過來,兩個人對視,楚宜居然沒有晚輩的自覺微笑低頭,就這麼靜靜看著她,這目光太熟悉了,就像她年輕時候在陳家的日子,那些尊貴的嫡姑娘們骨子裏的驕傲,目空一切而無畏無懼。寧陳氏討厭這目光——哪怕在這家族中交際往來見了這麼多次,她還是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