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岸
想象中的黃河,應該是滾滾奔騰漫無邊際的,第一眼看到它是在夜裏,河對岸的高樓層層疊疊,閃爍著五顏六色的燈光。
我安慰自己:這隻是黃河的一條支流。走近河岸看到一塊大石碑上鮮明地刻著“黃河第一橋”,大石碑由目光炯炯的洛書背著,這會兒眼睛也不能欺騙心靈了。
同行的一個朋友興奮地跨上鐵橋,我緊隨其後,目光落在遠處緩坦的河麵上,這又給了我心靈的震擊,狹窄,緩坦與想象中的無垠,洶湧澎湃相去甚遠,朋友走到橋中央,指給我看一處漩渦,我頓學一陣暈眩,他的神情卻很沉靜。
“若有人掉下去了呢?”我問
“那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如果有人想輕生一定選擇這裏”。
“這樣的人,多的是”,他一本正經地回答著我那些幼稚的問題,眼光卻不曾離開過河麵。
鐵橋上,河兩岸的人一個一個多了起來,河麵上順勢而來的兩艘遊輪發出“嘟嘟”的汽笛聲,輪船上亮著燈光,這燈光仿佛告訴人們:我在黑夜運動著,河水流動,輪船的速度超過了流水,將高樓拋到後麵去了,遠遠地越過了一座又一座山峰,直到消逝在人們的視野中。人生似乎就像這般流逝著。
我們走下鐵橋,逆著水流沿岸而行,這該是離黃河源頭愈加近了,而距故鄉又遠了一步。黑夜裏的一排楊柳像突然蹦進我們的眼簾似的,黑壓壓的柳林一骨碌地遮檔了河水。經過仔細的觀察,原來柳林生長的地方是一塊方方正正的沼澤地,安然無恙地端坐在黃河水岸,楊柳依依,戀戀不舍地向前流去的水波揮動著臂膀,以向正迎麵而來的浪花搖擺著纖柔的身姿,不知它們送走了幾鞠水波,迎來了幾朵浪花,然而從它們在這塊沼澤地紮根起,就一起見證著黃河的曆史,人生似乎就像這般凝固著。
走過了柳林,河水又“撲騰”一下子跳了出來。一彎清明的月亮掛在我們頭頂,安穩地立在塔尖上,原來是一座蘭州水上清真寺,寺門敞開著,淡藍色的光暈溢出了門外,這引起我的好,我倚在門邊的石牆上朝院子裏張望,如同看到了一幅清幽的立體圖畫,又似看到了海底的水草,盆景、宮殿。這夢幻的場景裏空無一人,豈不可惜了造物主的恩賜。
“不可入內!”幾乎是一聲命令式的喝叱,一個頭載白布帽的高大漢子走了過來,我看不清他的麵部表情,但感覺到他長著一臉的胡子,他莊重地走進院內,順手關上了鐵門。我們隻得顧自前行,我難免有些沮喪,一邊前行一邊回頭望著那半輪散發著清光的月亮。
“嗚……啊……”從寺裏傳來一聲聲歌聲,我不確定是否是歌聲,隻是這低沉的男音肅穆,甚至覺得它神聖不可侵犯。接著又向河麵方向吹起了號角,號角聲一陣接一陣連綿不斷,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最後隻沉落進河裏,卻也吹動了我的心海。
“每一天都如此”,我身旁這位旅伴說,一個家教必須有自己的教規,任何人都不允許逾越侵犯它。
“你看那月亮”,他指向高處,“它獨自發出淒冷的光,在這座城市裏卻毫無用處,哪怕是做裝飾也不行。人們總有這樣的習慣,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會對這個地方比自己呆了幾十年的地方還要留戀,當然更多的是敬畏,卻隻是因陌生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