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推“大躍進”運動的成都會議
專家說史
作者:羅平漢
談及“大躍進”運動的曆史,不能不提及1958年3月的成都會議,因為這是一次助推“大躍進”運動的重要會議。會上,毛澤東對1956年的“反冒進”再次作了措辭嚴厲的批評,強調要“敢想敢說敢做”。會議通過了一係列推動“大躍進”的文件,這次會議後,“大躍進”運動迅速波及全國。
“馬克思主義的冒進”
繼1958年1月的南寧會議和2月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之後,中共中央又於3月9日至26日,在成都召開了中央有關部門負責人和各省、市、自治區黨委第一書記參加的工作會議,即成都會議。
3月9日,會議正式召開,毛澤東首先講話。在講話中,毛澤東對反冒進作了批評。他說,兩種方法的比較,一種是馬克思主義的冒進,一種是非馬克思主義的反冒進。南寧會議批判了反冒進的錯誤。究竟采取哪一種?我看應采取冒進。很多問題都可以這樣提。如除四害,一種是老辦法,不除(蘇聯不除);一種是要除掉。如何除?也有兩條路線,有快有慢。一說快除,就能除掉,越慢越除不掉。如執行計劃,一種方法是十年計劃二十年搞完,一種是二三年搞完。又如肥料,1956年比1957年多一倍,1958年要超過1956年一倍。湖北今年積160億擔(1957年70億擔),平均每畝6600斤。肥料多好,還是少好?去年搞“馬克思主義”,生產不起勁;今年搞冒進,還要超過1956年。哪種辦法好?1957年的“馬克思主義”好,還是1958年的冒進好?辦任何事情都有兩種方法比較。苦戰三年,改變麵貌,但“一天消滅四害”,“苦戰三天”,當然不行。這就不是馬克思主義了。
毛澤東認為,建國以來八年的經驗,應加以總結。反冒進是個方針性的錯誤問題,南寧會議提出的這個問題,有許多同誌緊張,現在好了。談清楚的目的是使大家有共同語言,做好工作,而不是不好混,我絕無要那個同誌不好混之意。
毛澤東還講到規章製度問題,對經濟工作的教條主義進行了尖銳的批評。他說,南寧會議談了製度問題。規章製度從蘇聯搬了一大批,已經深入人心。如搬蘇聯的警衛製度,害死人,限製了負責同誌的活動。還有其他:一曰化驗(食物);二曰出去前呼後擁;三曰不許參觀,不許遊水,不許上館子,不許上街買鞋。陳雲同誌讓自己姐姐做飯,這是好事,警衛部門認為不得了。這是講公安部。其他各部都有,搬蘇聯的很多,害人不淺。毛澤東還說:“規章製度是繁文縟節,都是‘禮’。大批的‘禮’,中央不知道,國務院不知道,部長也不一定知道。工業和教育兩個部門搬得厲害。農業部門搬的也有,但是中央抓得緊,幾個章程和細則都經過了中央,還批發一些地方的經驗,從實際出發,搬得少一些。農業上見物也見人,工業上隻見物不見人。商業好像搬得少一點,計劃、統計、財政、基建程序、管理製度搬得不少。基本思想是用規章製度管人。”“蘇聯的經驗隻能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不從之。”
應當說,毛澤東針對有些規章製度的批評,還是很有意義的。“大躍進”的發動,無疑有許多想當然的成分,這場運動中諸多問題的發生,都與脫離實際脫離群眾、沒有認真調查研究有著密切的關係,那種官僚主義、主觀主義作風也是毛澤東極為反感和反對的。由於執政之後將蘇聯對領導人的那一套嚴密的警衛製度搬了過來,正如毛澤東所說,確實“限製了負責同誌的活動”,使領導人不那麼容易地接觸群眾了解實際了,即使進行調查研究,有關部門從領袖安全的角度考慮,也往往事先做了精心的安排,這樣的調查也就很難了解到真實情況。
當山西省委第一書記陶魯笳談到山西提出實行基本農田製度,改廣種薄收為少種多收,山西1550萬人有6800萬畝地時,毛澤東插話說,要破除迷信,“人多了不得了,地少了不得了”。多年來認為耕地太少,其實每人2.5畝就夠了。宣傳人多,造成悲觀空氣,應看到人多是好事,發展到七億五到八億時,再控製不遲。現在還是人口少,少數民族和人少地區不節育,其他地方可逐步控製。到趕上英國時,人民有了文化就會控製了。當陶魯笳談到縣辦工廠的經驗。毛澤東說,現在的中心問題是要大辦地方工業,一為農業服務,二為大工業服務,三為城市生活服務,四為出口服務。化肥廠,南寧會議談到統一由專區辦,現在看每縣都可辦。要全黨全民辦工業,文章做在全民。過去縣以下無人管工業,總是靠城市援助,投資靠國家,要發動群眾大辦工業,不要搞正規工業那一套。這樣,三年或四年產值超過農業,變為工業省。大躍進主要是勞動力和技術兩個問題。
3月10日,會議繼續舉行,毛澤東作了第二次講話,主題是關於堅持原則與獨創精神,進一步批評教條主義。他一開頭就說,規章製度是一個問題,借此為例,講一講思想方法問題。題目暫定為:堅持原則與獨創精神。
他接著說,學習外國一切長處,永遠是原則。但是,學習有兩種方法,一種是專門模仿,一種是獨創精神。學習應和獨創相結合,硬搬蘇聯的規章製度,就是缺乏獨創精神。
毛澤東認為1956年後,中國開始了擺脫教條主義的束縛,獨立探索自己的社會主義建設道路。他說,1956年4月搞出“十大關係”,開始提出自己的建設路線,跟蘇聯有同與不同,具體方法有所不同,有我們的一套。我們的同誌應當認識到,老祖宗也有缺點,要加以分析,不要那麼迷信。對蘇聯經驗,一切好的應接受,不好的應拒絕。現在我們已學會了一些本領,對蘇聯有了些了解,對自己也了解了。1957年,在《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報告中,提出了工、農業同時並舉,中國工業化的道路,還有農業合作化、節約等問題。這一年發生了一件大事,就是全民整風反右派,廣大群眾對我們工作中錯誤的批評,思想的啟發很大。1958在杭州開小型會,在南寧,現在在成都開中型會,前兩次會大家提了很多意見和問題,開動腦筋,總結五年的經驗,對思想有很大啟發。
毛澤東關於破除迷信、擺脫教條主義的論述,無疑有其合理的地方。全國執政之後,由於建設經驗不足,因而也難免在一些工作中出現了照搬蘇聯經驗的情況,所以1956年蘇共二十大後,毛澤東提出了“以蘇為戒”、走自己的工業化道路問題。在這個意義上講,毛澤東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最早探索者。但是,由於當時提出解放思想、破除迷信主要目的是發動“大躍進”,並且一味地強調要發揚敢想、敢幹的精神,對客觀規律重視不夠,結果一度使解放思想在某些地方變成了胡思亂想,敢想敢幹變成了盲目蠻幹。
在這次講話中,毛澤東還提出了關於兩種個人崇拜的論點。他說:“個人崇拜有兩種,一種是正確的崇拜,如對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正確的東西,我們必須崇拜,永遠崇拜,不崇拜不得了。真理在他們手裏,為什麼不崇拜呢?我們相信真理,真理是客觀存在的反映。另一種是不正確的崇拜,不加分析,盲目服從,這就不對了。反個人崇拜的目的也有兩種,一種是反對不正確的崇拜,一種是反對崇拜別人,要求崇拜自己。”
毛澤東關於兩種個人崇拜的觀點,雖然用意在於提醒人們服從真理,但從根本上講,個人崇拜本身就是錯誤的,不存在正確與不正確之分。正由於他將個人崇拜做了這樣兩種劃分,使得本已出現的個人崇拜現象不但未能及時消除,反而使一些人在所謂正確的個人崇拜名義下,強化對毛澤東本人的個人崇拜,造成消極的後果。所以在這次會議上,就有人說:對主席就是要迷信,對主席就是要盲目服從。
從3月10日至19日(其中16日休會),會議主要是聽取各省、市、自治區黨委負責人的發言,期間毛澤東或長或短地作了一些插話。毛澤東在插話中涉及的主要問題有:
(一)關於社會主義建設總路線。他說,中國的社會主義建設路線,是在八年內逐步形成起來的。八年不算長,還不能算形成,再有五年就差不多了,苦戰三年也可能形成。過去革命中損失很大,八年建設中也受了一些損失,但損失不大。同時這個時期也顧不上、抽不出手來抓建設,如去年春季到夏季右派進攻,1950年到1953年抗美援朝,大部分力量在朝鮮,1955年合作化高潮,也難抓建設。對事物的認識,對客觀規律的認識,是在實踐中才能認識清楚。現在切實抓一下,苦戰三年,建設路線就可以形成。沒有陳獨秀主義、王明路線,就沒有比較。1956年下半年,斯大林問題發生,我們每天開會,一篇文章寫了一個月,又發生了波匈事件,注意力又集中到國際方麵。現在才有可能抽出時間來研究建設,開始摸工業。現在要苦戰三年,形成一條中國社會主義建設的路線。又說,社會主義建設路線也是逐步形成,現在還不能說已經形成,至少還要五年,苦戰三年再加二年。如工農業不出大亂子,路線就差不多,就可以說形成了。五年加八年,共十三年,付出一部分代價,無非是浪費一點,群眾痛苦,時間延長,苦悶一點,但成績總是主要的。
(二)關於苦戰三年基本改變麵貌和超英趕美問題。他說:“苦戰三年,基本改變本省麵貌;在七年內實現農業四十條,實現農業機械化,爭取五年完成。”各省可不可以這樣提?特別是農業機械化問題,各省可以議一下。實現四十條,遼寧三年,廣東五年,是左派。三年恐怕有困難,可以提三年到五年。十五年趕上英國,二十年趕美國,那就自由了。對工業化不要看得太神秘了,對農業機械化也不要看得太神秘了。插話中,還講到了中國實現共產主義的時間問題,他說,中國實現共產主義不要100年,可以50年。個別行業可以試辦,取得一些辦法和經驗。他還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可不可以由一個省先進入共產主義?
(三)關於農業社的合並問題。毛澤東對此也很關注,在插話中幾次提出並社問題。他說,搞農業機械化,小社勢必要合並一些;合並後仍然不能搞的,可以搞聯社。為了水利綜合利用,使用大型機械,會合並一些社。除了地廣人稀的地區外,五年之內逐漸合並。“二五”計劃期間,平原地區合作社的規模大一些為好,可以辦小學,辦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