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降服了煞,軍隊在原地休整了兩三日便繼續行進。話說那天我從噩夢中痛醒,身體就時好時壞。尤鳴擔心我是染了病安排軍醫隨身伺候,但是軍醫也診不出所以然來。倒是隊伍就著我的病情走走停停,走走停停。
就是這走走停停間惹來了一群宣國將士的不滿,所以討伐我的聲音再起。其中聲勢最大的仍是老將樓斌,其他幾位將領也跟著附和,大家紛紛在尤鳴麵前義正言辭的說要將我遣送回國。
他們的供詞裏提到最多的無非就是我如何的紅顏禍水,從一開始的缺水斷糧到前兩日遇到煞的伏擊,現如今更甚居然病了。
我猜想這是他們為自己的失敗找個替罪羊而想出來的一番說辭,畢竟再此之前尤家軍可是戰無不勝。與煞一戰雖然小勝,但死傷上數量還是擺在那的,這無疑是他們功績表上一縷小小的敗·筆。
這也是男人慣用的伎倆,曆代曆朝都有。在世間無論是哪國的國君亡國也好,昏庸也罷,隻要在史書上寫上那麼一個女人,於是乎紅顏禍水就出來了。男人說可以去考證曆史,但曆史卻經不起考證,而編寫曆史的都是男人。
本來想好一肚子反駁的話,但想想確實也是那麼回事。我還真趕上時候,煞百年難遇的都遇到了。這下可好他們更加認定了紅顏禍水,我本想借此機會平反壓在女人身上的汙點,現在真是一語成箴。
不管現在處境如何,最讓我揪心的還是自己身上的病情。從我記事起就沒有得過什麼大病,要說最嚴重那次是在八歲的時候。
沒去滅盡崖前,我在處國的生活一片暗淡無色。因為麵容與常人不同,父王在王宮的一側修建了一座隻屬於我的行宮。行宮裏什麼都有,我得意的是在那裏學會了捉弄人,伺候我的宮女都被整的慘不人睹。
所以到現在還懷疑當初父王母後堅持把我孤身一人送到滅盡崖就是那時造的孽。
周而複始,周而複始,行宮裏的宮女對我所有招式都是默默的受了。她們沒有了當初的驚恐和害怕讓我甚覺無趣,故而開始轉移到了行宮外麵。那天秋高氣爽,我爬上行宮牆頭的紫蘿大樹一邊吃著早上小廚房做的釀花酥,一邊搖晃著雙腿看著等一下從底下經過的倒黴蛋。果真沒多久一個身穿青色衣袍的少年出現在視線裏,我放下手裏的釀花酥從衣裙裏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彈弓和臭雞蛋放在眼前做瞄準狀。
隻見那少年走到我下方的位置突然就不走了,朝著紫蘿樹上看了看。心裏頓覺不妙,難道被他發現了嗎?
透過層層的紫葉看不太清他的樣貌,但那白皙的膚質是我羨慕不來的。臭雞蛋都放上弦了,沒有收回去的道理。我在心裏咕嘟了兩下,朝著他的頭部發射。眼看臭雞蛋就要打在少年黝黑發亮的發絲上,不料少年右手輕輕一揮臭雞蛋安然無恙的躺在了他的掌中。我自以為隱藏得甚好,所以沒有挪動位置隻是靜靜的觀察著少年的舉動。
隻見他看著手中的雞蛋,突然嘴角笑了笑,右手一擺臭雞蛋朝著我的位置快速飛了過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臭雞蛋正好準確無誤的擊中了心髒處。被他打中後,我呼吸變得困難,身體不穩向樹下墜落。恍然間一隻手搭在了我的腰上,此刻終於看清了少年的貌樣。兩筆濃眉,雙眼深邃明亮,一臉的英氣逼人。
正在我陶醉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今早出門時忘了帶麵紗,我這幅模樣恐怕會嚇到他吧,後麵就眼前發黑直接昏厥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母後告訴我,太醫診治為濁氣中毒,始作俑者就是李尚書的小兒子李莨恒。可那時我不但濁氣中毒,還毒氣攻了心。自從病好後我心裏就時時掛念著那個叫李莨恒的人,猜想自己可能是喜歡上了他。隨後的時間裏我是日日的纏在李莨恒的身邊,倒是李莨恒經不起糾纏看到我就跑。於是王宮裏天天上演著李莨恒在前麵跑我在後麵追的劇情,嘴裏還不斷的喊著:“恒哥哥!恒哥哥!”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李莨恒躲了我兩年,而我也找了他兩年。等剛滿了十歲,聽說父王母後要把我送去滅盡崖,我當時是死活不肯,但最終我還是去了滅盡崖。或許是滅盡崖上的濁氣沒有處國的重,不過兩個月時間我心裏漸漸淡了這樁情事,待上一年就徹底結束了這段無厘頭的虐戀。後來聽說有人得知我濁氣中毒的事還特意寫了一本書,書名叫【論空氣質量的重要性】。
夙夜在空中盤旋了兩圈飛落在我身旁,它的腳上綁著一個小竹筒。早在隊伍出發時我就給訾晁君去了封信,等信的這兩天心裏忐忑不安,這次希望師父他老人家已經雲遊結束回到了滅盡崖。我取下小竹筒打開查看,上麵是訾晁君的字跡:徒兒所說之病症為師明了,現爾取一鏡子查看其眉心是否有紫韻。
我拿來一直放在包袱裏麵的小銅鏡,這把銅鏡還是住在將軍府時尤鳴送給我的。看上去好像並不值錢,好在手工做得還是很精細。古銅色的鏡把上雕刻著一些細細的皿紋,上麵還有兩個小字,因為太小實在看不真確,最後我把它無視了。用了鏡麵照了照額頭的眉心處,果然有輕輕一縷紫氣漂浮於上麵,隻是不細看是看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