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皮茨漸漸地退居為第二位,變成了被玩弄取樂的對象,要知道他以前可是孩子們的頭兒。孩子們在一起可以互相學習:小妹妹教男孩子溫柔和勇氣,並能從男孩身上體會信心和愛心,並以他為豪,使男孩感到像個英雄。以後我們就可以經常在晚上看到三個小家夥圍坐在威滕的工作桌旁。菲特?克雷(他的父母親也在此工作)經常一個人滔滔不絕。克雷大家族在做小生意方麵可以說是精明透頂,但在誠信上卻不大好。菲特繼承了家族的傳統,總是胡編捏造,說什麼有隱藏在地下裝滿黃金的金罐子和守護這些財富的地下幽靈。威滕也在一邊附和著說一個富商將他所有的錢都扔進了井裏,正好被一個頭戴三角帽、頭發灰白的小矮人給拾到了。她還說,一個叫“西奧多?斯托”的學生還準備把這個故事寫成一本書。所有這一切在喬以後的教育中都有所體現。這兒還有一件事有時會使父母親感到不甚自在,一想到這些隨意的環境和偶遇者將會對孩子的性格形成持久影響力時,他們就感到惴惴不安,而唯一所能做到的隻能是多加留意,卻無法施加更多的指點。他們無法知道自己的孩子將要接受什麼,或許是長驅直入的邪惡使他無法行善,或許是太過執著的善意也難免使他有作惡的傾向,他們所遇到的坎坷或許也會施加在孩子身上。因此必須牢記的是,孩子不是教育關心的產物,而是精神養育的成品。同時,雖然此時父親也開始將注意力轉到這個據說頗有前途的四兒子身上,但是他更關心的還是他在酒館裏的誇誇其談。他應是個學者——克勞斯記得他在學校時,拉丁語可是一級棒——或應是土地代理商,或不管怎麼樣都應是值得父母炫耀的資本。一天喬來到學校——這是一所坐落在椴木下令人愉悅的學校。蜜蜂透過半倚的窗戶,嗡嗡地來回穿梭。萊勒?彼得斯,一個非常和善的老校長,掃了一眼滿頭紅發的克雷一家和金發碧眼的克勞斯?尤爾一家,就意識到學校對孩子們將來的發展至關重要。一天年輕人紛紛發言。“我們以前聽說過戴維國王,那麼誰是我們的國王?”彼得斯問道。一個男孩搶先回答說:“是克勞斯?尤爾。”對呀,難道他不是我們的一村之長嗎?但此時,一件突如其來的事發生了,喬,這個新來的小男孩,麵紅耳赤地站起來憤恨地說:“我的爸爸不是國王。”下課後,校長便問喬:“為什麼你說你的爸爸不是國王呢?”“他經常站都站不起來。”“什麼?他站不起來?”“是的,因為他喝醉了。”這就是孩子自己所學到的東西——國王至少得能夠控製自己的生活,而且自律也是國王身份的一種象征。所以當邪惡經過這個孩子深思熟慮的小腦瓜時,就會過濾出一些善的知識來,但這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我們也許會說:“這是經驗授予的。”我們還會說:“經驗使傻瓜睿智。”
但事實絕非如此。傻瓜是那些從經驗中一無所獲的家夥,而且他們也會從所做的事中形成確信無疑的習慣。如果他們做錯事了,並受到了痛苦的折磨,以後還會繼續犯錯並飽受煎熬。如果他們看到別人做錯了,就會如法炮製,根本無視其被懲罰的後果,這就是傻瓜的類型:不能從經驗中學習到任何東西。喬的大哥就是這樣一類人中的一個。正因為小喬不是一個傻瓜,所以他能夠從生活經驗中得出一個悲劇性的推論——我的父親不是一個國王。經驗真的能夠啟發那些明智如心的人,不管你是成人還是孩童。但學習者在接受經驗教訓的過程中也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以至於在他以後的若幹日子裏會感到一無所有。尊敬與代際間的依賴感已遠離喬的生活,隨之而去的還有他母親的愛和恬靜的教誨,小喬已從代際所容納的與生俱來的善中完全隔離出來。告訴如此年幼的孩子他的父親根本不是國王,母親根本不是皇後是不是有點為時過早呢?我們成人永遠沒有安全可言,因為孩子的眼睛無處不在,隨時隨地都以觀察的眼神審視四周,即使在沉思時,孩子也在不斷地形成自己的知識理念。可憐的小喬!他也許無數次看到自己父親的糊塗狀態,雖然沒有內心的評論,但他卻將對國王的認識從一個模糊的概念上升到一個清晰的形象——一個勢不可擋但卻令人羞恥的形象。正是由於意識到了孩子就像審判員這一事實,上一代的父母親總是使自己處於一種威嚴的難以接近的狀態。但若真想以這種方式來使這些小法官失去判斷力,一切均是徒勞。因為他們最終可以透過表麵看到事物原本簡約真實的一麵,盡管這一過程較為緩慢。他們還會認識到自己父母親的優點與不足,盡管意識到這一點也許要經過許多年的光景。